日期:1957-4-18 作者:张春桥
张春桥在一九四二年五月,党中央邀集延安文艺界人士举行座谈会,毛泽东同志在这个会上作了讲话。当时,我在敌后,不在延安,直到第二年,一九四三年秋季,才看到这篇讲话稿。我还记得,那时的晋察冀边区,正在进行残酷的反“扫荡”战役。敌人的几万部队在中心地区反复搜“剿”,没有那一条小山沟没有这群野兽的足迹。战役进行了三个月。整个根据地变成了兵营,人民就是军队,军队同人民在一起,坚持着英勇的斗争。记得是一个出太阳的早晨,我们几个人一个小组,刚刚转移到河北省和山西省交界的一座大山上,恰巧遇到了一个领导机关的队伍,就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本油印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已经是初冬天气,河里已经结冰,山坡上还长着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庄稼,远处炮声隆隆,还偶然听到几声枪响,我们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洼,坐在茅草堆上,读这篇讲话。当时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呵!就是在这次反“扫荡”前不久,我们曾经为当时文艺界的许多问题争论过,但是有许多问题找不到一致的看法。现在,在残酷的战斗中,听到了毛泽东同志的话,明确了应当、也必须坚持的方向,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这该是多么高兴。后来,我们在反“扫荡”战役中,遇到很多人,除了谈敌情、谈工作,谈得最多的,也就是这篇讲话了。
时间过得真快,这好象还是昨天的事情,却已经过去将近十四年。现在,我们要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十五周年了。
十五年,在人类历史上简直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来说,这是多么光荣的十五年。我们中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在这短短的十五年里,迈开英勇的步伐,跨过了抗日战争的艰苦年代,跨过了解放战争的艰苦年代,夺取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夺取了解放战争的胜利,完成了人民民主革命,又基本上完成了社会主义革命,我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真正的黄金时代。
在一九五七年,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这一切大变动的明显的结果。如果说,十五年前,还有人看不清楚工农兵在我们国家里的地位,在实际上还把工农兵看得不那么重要;现在,我们国家生活的面貌已经根本改观,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代表人物,那些曾经妄想掌握“中国之命运”的人们,已经被推下了政治历史舞台,工农兵已经牢牢地掌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在今天,在今天的中国,政治历史舞台上还有什么人呢?帝国主义被赶跑了,官僚资本主义被打倒了,封建地主正在改造成为农民,民族资产阶级分子也正在改造成为工人,知识分子经过将近八年的自我改造,他们的多数正在为劳动人民服务。在我们祖国大地上生活着、劳动着的,是它的真正的主人:工人、农民、士兵和为他们服务的知识分子。还有一些人,正在改造成为劳动者。
在这样的条件下,再来讨论为工农兵服务的问题,应当是容易得多了。我们的文艺,在今天的现实情况下,不为工农兵服务,还能够为什么人服务呢?不是工农兵方向,还能搞个什么方向呢?那些曾经横行一时的人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如果不是去追随那些已经死去了的幽灵,而是找一个实实在在的生龙活虎般的服务对象,能够找到的,只有那些登上了这座历史舞台,正在朝气蓬勃地建设社会主义的人们,这就是工农兵。不论写文章,画画,唱歌,演戏,如果不打算给工人、农民、士兵欣赏,不打算给他们的干部欣赏,就很难找到“知音”了。不是说一个也没有了,而是说连那些“知音”也正在变化。这种趋势,今天已经很明显,将来还会更加明显,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在我们文学艺术工作者中间,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自然是人心不齐的。我们看到,有些人,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已经同工农兵打成一片了,他们中间有共产党员,也有非党员,他们在全心全意地为工农兵服务。他们同工农兵同甘苦,共呼吸,心心相印,血肉般密切联系,不可分离。也还有一部分人,同上面说的就不同了,他们看到工农兵就不顺眼,听到“为工农兵服务”就摇头,他们同工农兵离得很远,到目前为止,也还不大愿意缩小这个距离。这两种人,都不多。我们中间,人数比较多的,恐怕还是处在这种状态:愿意为工农兵服务,甚至可以说,有时候很愿意为工农兵服务,但是同工农兵之间还有一个距离,还是两片,还没有打成一片,或者还没有完全打成一片,这正如同毛泽东同志所说的,“在灵魂的深处”,也就是说,在思想的深处,还有那么一个小资产阶级的王国。虽然他们很不愿意戴“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等等“帽子”,实际上他们又很留恋这顶帽子的温暖,有的人甚至以为这个王国以外都是冷酷无情的。有时候,也下了决心,从这个王国的宝座上走下来了,到工农兵中间去转一转,但是,遇到什么稍为不如意的事,或者看看比在花园里散步累得多,就又回到这个宝座上去休息了。比如说,写一些东西吧,因为本来对工农兵就不熟悉,连半个知心朋友也没有,“体验生活”,“走马观花”,写得自然不好,或者枯燥无味,被称作“公式化、概念化”了,这时,他不是下决心深入到生活中去,而是两手一摊:“看,我说过吧,写工农兵,就是公式化、概念化!”然后,两手一背,向后转了。这样的人,有的过几天又下来了;有的下来以后也就再也没有回去,在工农兵中间找到了知心朋友,乐而不返了;有的经过好多次反复,扭扭捏捏,不大痛快。这种种情况,极为复杂,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总的趋势,这就是:一天比一天多的人们,愿意、或者更坚决地同工农兵接近起来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却还需要一个长时期,一个长过程。
文学艺术工作者为工农兵服务,当然主要是靠他的作品。有一个时期,有些人对这个问题发生了一些误解,好象为工农兵服务,就只能写工农兵,演工农兵,好象工农兵只应当、只能够、只需要看工农兵自己,就好象人们每天洗脸照镜子一样,“目不斜视”,看到的只有自己,别的东西都不能看。有的人甚至觉得,工农兵只配看点粗浅的东西,向工农兵说话,就象同矮子说话一样,得弯下腰来。还有人生怕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工农兵看见了,会传染上病菌,不敢“百花齐放”,唯恐长出杂草。也有人以为“工农兵方向”已经过时了,根本用不到这个、那个方向,根本用不到提倡什么,谁要是立志描写工农兵,那也就等于立志“公式化概念化”,谁如果提倡到工农兵群众中去,那就是妨碍了作家的自由,等等。当然,在我们国家里,在我们人民内部,文艺工作者到不到工农兵中间去,写什么,怎样写,都是有自由的。但是,事实上,工农兵并不是那么“枯燥乏味”的人,他们不但需要了解本阶级的生活,也想知道别的阶级的生活;他们不但喜欢看描写战争和生产的作品,也愿意看看描写儿女情、家务事的作品,他们甚至很愿意跟着孙行者,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到天宫或龙宫去“体验生活”一番。特别是今天,他们担负着治理这个伟大国家的历史使命,要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建设社会主义,他们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知道它的过去,它的现在,它的将来,把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好的文化遗产都继承下来,不但创造新经济,也要创造新文化,创造共产主义的灿烂的新生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就是促进我们的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旺的方法,就是从各方面满足工农兵群众广泛的文化需要的方法。所以说,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不是限制了、缩小了作家、艺术家的活动范围,而是开辟了空前广阔的天地,任凭作家、艺术家选择自己认为适当的方法,把自己的全部天才贡献给我们时代的真正的英雄——工农兵群众。
当然,因为我们的队伍还不是那么整齐,贡献出来的有香花,也有毒草,还有一些一时难以辨别的东西,这是很自然的。有些不好的东西出来,比如一些表现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想感情的东西出来了,经过大家一讨论,“呵,原来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东西是这样的呵。”人们就增了知识,长了见闻,这对工农兵也有好处。那些不要为工农兵服务的人们,如果真的写出来一些作品,我们也是要看的,为的是多懂得一些事,加以比较,以便改善自己的工作,在比赛中,胜过他们。
但是从总的趋势看,坚持工农兵方向,愿意为工农兵服务的人,还是越来越多的。我们都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些。但是我们常常还做得不好,或不够好。我认为,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世界观问题,不论是写重大题材,还是写家务事,儿女情,都不能不联系到这个问题。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短时期内能办得到的。世界上还找不到一个最简便的方法,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一个作家、艺术家是否已经具备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主要的标志是什么呢?这个主要的标志就是看它是否已经同工农兵打成一片,看他同工农兵打成一片的程度。也就是说,主要地不是看他读了几本马克思的著作,也不是以是否加入了共产党作标准。我们看到,有些不识字的工人、农民、士兵同志,没有读过马克思的著作,但是他为共产主义的事业,英勇奋斗,奋不顾身,贡献出自己的一切;有的人读了不少马克思的著作,甚至能够成篇的背诵,但是,同工农兵群众却是格格不入的。鲁迅不是一个共产党员,却是一个坚决的马克思主义者。而我们有些党员,正象毛泽东同志说的那样,他们“在组织上入了党,思想上并没有完全入党,甚至完全没有入党。这种思想上没有入党的人,头脑里还装着许多剥削阶级的脏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无产阶级思想,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党。他们想:什么无产阶级思想,还不是那一套?他们哪里知道要得到这一套并不容易,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也没有共产党员的气味,只有离开党完事。”
要得到这一套,就要不只是从书本上,而且要在工农兵群众中,在火热的斗争中学习,锻炼。长期地学习,再学习,锻炼,再锻炼。它只能是一个自觉的、自我教育、自我改造的过程。别人的帮助,只能属于帮助的性质,不能代替,不能强制,也不象缺钱用的时候,可以向别人借、或者别人自动帮助你一笔款子那么简单,学习有一点成就,也不象积蓄起一笔钱放在银行里,可以随时取用那么方便。如果停止学习,以前的种种积蓄,是可能在一个晚上统统不翼而飞的。“活到老,学到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我们前辈们的话。既然已经有许多我们十分尊敬的同志已经这样做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学习他们的样子,努力地得到“那一套”呢?
这些年来,每次重读“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总感到那上面的话是针对今天的自己讲的。它象不锈钢铸成的一样,过了多少年,仍然明亮发光,照耀着我们,启发着我们。今天,在我们祖国、在我们国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以后,再来读它,一方面感到为工农兵服务的道路是越走越宽广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将把几百万知识分子的力量更充分地调动起来,把我们人民的文学艺术事业推进到一个空前繁荣的新阶段,心里实在高兴;另一方面,又深感这十五年自己的进步仍然有限,经常感到思想落后于实际的苦恼,同工农兵群众的联系也还很不密切,写这样一些话,作为鞭策自己的纪念。
一九五七年四月十八日深夜记
来源:张春桥《今朝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60年。
Copyright (C) 2024 Marxist-Leninist-Maoist.
Permission is granted to copy, distribute and/or modify this document under the terms of the 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 Version 1.3 or any later version published by the 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with no Invariant Sections, no Front-Cover Texts, and no Back-Cover Texts. A copy of the license is included in the section entitled "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