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79-8-20 作者：沙文威
沙文威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时我的三哥沙文汉（前浙江省省长兼省委常委）被划为右派分子，已于一九六四年含冤而死。临终前一天才摘去帽子。今年六月间他的同案人杨思一（已故）、彭瑞林，孙章禄三人已经改正，惟独沙文汉一人，浙江省委至今未向中组部上报改正。今年二月，我曾向中组部写过申诉，要求为沙文汉平反改正。此信已由中组部转给浙江省委，但无结果。因此，只得向您申诉，要求中纪委处理沙文汉的改正问题，恢复他的政治名誉。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前浙江省委决议，认为沙、杨、彭、孙四人共同反党，被开除党籍，戴上右派分子帽子，理由是：“沙、杨、彭、孙四人一直进行公开的，秘密的反党活动”，“省第二次党代大会期间他们合在一起，向党恶毒进攻。”“四人帮”打倒后，一九七七年九月八日《浙江日报》刊出以浙江省委名义一篇总结，关于反右部分中提到：“一九五六年秋季，在省第二次党代表大会上，沙、杨、彭、孙带头发难。他们叫嚷党政分工，反对常委对政府工作的领导。他们攻击党的干部政策，划圈圈，搞阴谋诡计，搞地方主义。他们污蔑党内没有民主，要资产阶级自由化。沙、杨、彭、孙的进攻，是当时我省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进攻的集中表现”。现在其中三人已经改正，独留沙文汉一人不予改正，这是无法理解的。
沙文汉被划为右派分子的主要问题是，一九五六年他在浙江省第二次党代大会的发言。（原发言稿附上）他认为：“党内民主少了”要求加强党内民主生活，反对脱离群众的作风；又认为“人民委员会多数不健康，很形式的”。要求党政分工，批评以党代政的作法。这些观点现在看来并没有原则错误；并且在党的会议上提出对工作的看法是符合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原则的，根本谈不上如原决定所说的，“宣扬资产阶级政权观点，诬蔑我国的人民民主制度，反对党对政府工作的领导。”
其次，前浙江省委决议说：“沙文汉支持以黄源为首的浙江文艺界反党集团的资产阶级文艺路线，”“积极支持右派分子宋云彬、李士豪等对党猖狂进攻。”现在这些人都已改正，原决定认为他们“一唱一和”，共同反党的理由也不成立了。
根据以上理由，我认为把沙文汉划为右派分子是错划，应予改正。
前个时期我根据中央组织部的同志说：“浙江省委认为沙文汉政治历史有问题，待查清。”中央组织部认为：“历史问题与改正问题是二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如以历史问题影响改正，那就不是一般的历史问题了，自一九五五年以来，沙文汉虽然没有政治历史问题，但也确实被党内某些同志怀疑过。以下陈述所谓沙文汉有政治历史问题的由来。一九五五年三月潘汉年、扬帆被逮捕后，浙江省委召开过一次高干会议，传达这件案情。一位领导同志说，“浙江也有一个潘汉年”，暗指沙文汉。一九五六年省党代大会时，浙江省委领导人公开宣布：“沙文汉有政治历史问题，正在审查。”后来我知道浙江省委这样提出问题，不是全无根据，是从上面来的。首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当时华东局书记柯庆施。他宣扬“沙文汉同潘汉年有密切关系”。根据一九六七年上海市公安政治部造反派编的所谓“黄赤波罪行录”，其中一段说：“柯庆施同志对审查潘汉年、扬帆反革命案件，曾明确指示：要注意潘、扬反革命案件，认真追查三十年代在上海的三十年代文化人与潘、扬的关系，与敌人的关系。承办同志根据指示，向黄赤波提出一批需要审查的名单：夏衍、于伶、田汉、阳翰笙，沙文汉，匡亚明、管文蔚，徐冰、姚溱、章汉夫、周而复、艾青、陈企霞等数十人。他们历史上是叛徒，特务。他们与特务勾勾搭搭，搞文化特务活动，他们与潘汉年有密切关系。”又说：“江青同志有多次当面交待黄赤波，要认真追查三十年代文艺黑线，但黄一直拒不执行。”柯庆施当时任华东局书记，当然要追查沙文汉。一九五七年反右时他还亲自抓浙江的反右斗争，浙江省委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十三日的工作报告（向党代表大会上做的报告）是在“柯庆施同志帮助下写成的”。（见一九七七年九月八日的《浙江日报》）
为什么柯庆施（江青也插了手）要把沙文汉拉进三十年代“黑线人物”中去，这是因为沙文汉在三十年代做上海地下党工作。从潘汉年案件株连了一大批“文化人”与广大的地下党员被打成“叛徒”、“特务”的惨痛教训，中央是清楚的。实际上地下时期的沙文汉根本与潘汉年无关，一九四二年他在淮南根据地，才初次见到潘汉年！
一九三七年上海重建党，在刘晓同志为首的江苏省委组成前，沙文汉的历史已经过中央审查，从而参加省委。他的历史刘晓同志和王尧山同志（当时江苏省委组织部长，现在上海市纪委）完全清楚。
一九四四年沙文汉在新四军军部整风，又做过历史结论，抗战胜利后任华中局城工部长。一九四七年至上海解放，沙文汉任中央上海局宣传部长，后去浙江工作。一九五六年审干时，沙文汉又作过历史交代，一九五七年反右以前经中央组织部复查，做出结论，认为没有问题，当时安子文同志曾找沙文汉谈过，中央认为沙文汉历史是清楚的，但是浙江省委一直没有公布过沙文汉的历史结论。
沙文汉的历史情况，有案可查，历史证明人多还活着，我也是他的历史证明人之一。沙文汉一九二五年入党，一生为党工作，没有被捕、自首过，也没有参加过其他党派，特别是经过“文化大革命”都没有发现新的问题，这一持续多年的问题，应该宣告结束了，不应该影响他的改正问题了。从去年中央发布了55号文件，特别是学习了三中全会精神，使人鼓舞。我联想到沙文汉的问题，他应该属于人民内部问题，应该给他尽早改正。因此，我多次向中央组织部了解沙文汉改正问题的情况，中组部同志明确表示：“浙江省委还没有报上来。”中央组织部的多次催促仍没解决。因此，只得向您申诉，要求中纪委受理沙文汉的改正问题。
敬礼
史永一九七九年八月二十日
来源：黄仁柯《沙孟海兄弟风云录》，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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