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81-8-15 作者：中央纪委, 中央组织部落实政策广西调查组, [绝密]
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落实政策广西调查组、[绝密]遵照中央书记处指示，由中纪委、中组部、统战部、公安部、高法和高检6个单位组成的赴广西落实政策调查组，在广西工作了2个月，听取了有关部门的汇报，调阅了部分档案材料，分别到了南宁、桂林、马山、凤山、武鸣、临桂等地、市、县和几个劳改场所，还召开了一些座谈会，收到来信3000余件，接待来访700多人次，接触了各个方面的干部和群众。
广西自治区自三中全会以来，复查纠正了一批错案。对右派改正和反右倾案件，复查纠正的较好，但对“文革”期间的案件，则复查纠正的很差，存在着不少问题。现将情况报告如下：
“文革”初期，广西围绕着支持或者反对韦国清同志，而分成“联指”和“4·22”两大派群众组织，由于区革筹和广西军区支一派、压一派，致使数以万计的干部、群众被无辜打死。1979年元月，区党委向中央报告中称：1967、68两年，全区“非正常死亡”44000人。干部、群众反映死了20余万人，或者更多。究竟死了多少人？我们曾请区有关部门给我们一个比较准确的数字，但他们没有提供。
广西全区有8个地区、4个市，仅据南宁、桂林、钦州、玉林4个地区和南宁、桂林2个市了解，就死了47000人。如果再加上其余6个地、市和区直机关以及柳州铁路系统，估计死人在10万以上。死人之广，遍及全区各地、市、县。南宁地区14个县，死人在千人以上的就有8个，一个宾阳县就死了3,777人。
广西大批死人，主要发生在1968年，先后以“刮12级台风”、保卫“红色政权”和贯彻“七·三”布告为名，杀了一大批参加或同情“4·22”的干部、群众和一大批四类分子及其子女。两派在武斗中也死了一些人，但为数不多。例如，桂林地区1967、68两年死了10,216人，其中，被无辜打死的9,998人，占死人总数的97％。临桂县1967、68两年死了1,865人，其中：参加或同情“4·22”的干部群众1,403人，占死人总数的72％。
在此期间，还制造了一些集团性假案和重大事件，借以杀害群众。1968年夏、秋两季，全区以追查“反共救国团”为名，将几万名无辜群众打成“反团”分子，进行残酷镇压。仅南宁市就涉及381个单位、3,758人、死亡345人。1968年8月20日，以贯彻“七·三”布告为名，在部队的参与下，桂林搞了一次“8·20”行动，仅桂林市机关、厂矿就杀了296人。临桂县在这一行动后杀了848人。
经过乱打乱杀，有的全村男劳力几乎被杀光，有的全家被杀绝。革命老根据地上思县百包公社那审生产队，杀的连个犁地的男人都没有了。
杀人手段野蛮残忍。诸如砍头、杖毙、活埋、水淹、开水浇、零刀剐、炸药炸、挖心掏肝、割生殖器等等，无所不有。上思县小学教员刘智和商店出纳员李文兴，被面对面地绑在木桩上，先剖刘腹，挖出心肝给李看后，又将李剖腹杀死。灵山县谭墟公社侯国震，解放前当过土匪，先后将6名教师剖腹挖肝，卖了36元。武宣县有38名干部、群众被吃掉。女民兵班长黄文留，吃了两副人肝，还割下5个男性生殖器泡酒喝（当时被认作“立场坚定”，曾提任县委常委、县革委副主任）。这种吃人肉、挖心肝的暴行，在武宣、武鸣、上思、贵县、陆川、桂平、凌云等县都有发生。
杀人凶手和策划杀人者，大多数以“派性杀人”为由，未予追究，有的还窃居高位。例如，“文革”时柳州“联指”保卫部长刘慕中，参与和策划杀死45人，提任柳钢党委书记，区总工会副主席。慑于群众反对，现调任南宁市有机玻璃厂工会副主席。原上思县武装部长段振邦，曾策划指挥在全县杀死1,626人，提任钦州军分区副司令员，现转业到河北省唐山市任房管局副局长。容县指挥杀人的“联指”头头彭昭南，由一般干部提任县委书记，经群众一再控告，现调钟山县任县委副书记。桂林地区“联指”头头、南片武斗指挥唐廷国，是个有名的打砸抢分子，由一般干部提任地委副书记，在干部和群众强烈反对下，虽然下放兴安县，仍任地委副书记兼县委书记。群众看到这些踏着无辜者鲜血而窃居高位的杀人犯，被官官相护，动撼不得，气愤地讲：“在共产党的天下，杀人竟然有功，杀人可以升官！”由于通过正当渠道，问题得不到解决，便自己起来报仇。广西已发生多起被害家属自发报仇的事件，有的还打死了人。
大批被无辜杀害的干部、群众，最初当作“反革命”，1972年改为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1974年改为非正常死亡，1979年又改为于X年X月X日去世，根本没有作为冤假错案，给予平反昭雪。他们的家属，曾被当作“反属”对待。有些家住城镇的，被强行迁往农村。有的家庭主要劳动力被杀，留下孤儿寡母，生活上存在很多困难，至今没有妥善解决。更没有进行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消除隔阂。加之，某些人仍坚持“一贯正确”，“杀人有理”，这就造成更大的对立情绪，矛盾更加突出，影响广西的安定团结。
广西是侨乡，有些归侨或侨眷被杀后，在国外造成不良影响。今年2月10日，香港《镜报》刊载了一篇题为《劫后余生话当年》的文章，披露1968年武鸣华侨农场无辜杀死归侨和侨眷事件。并在编者按中写道：“我们希望北京侨务部门和广西自治区当局能够重视这个问题，随着林彪、“四人帮”被送上历史审判台，迫害和杀死无辜者奖的时代也该结束了”。
区党委直接审查的170名副厅局长以上干部，绝大多数在“文革”中被横加罪名，遭到关押、监护或隔离审查，有的甚至含冤死去。但在复查结论中，对因历史问题受审查的，只写撤销“文革”中的处理决定，维持原结论，而不提平反。对因“文革”中问题受审查的，一般地采取不作结论的办法，如果本人要求平反，就在结论中写上“在文革中犯有错误，由本人总结经验教训”如原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谢王岗同志，被康生诬陷为“特务”，关押审查多年。1980年11月平反时，结论中留了一个在“文革”中犯有错误的尾巴。
有些集团性案件，没有复查平反。如前区党委书记伍晋南等同志，因“文革”初期支持“4·22”，被打成“伍晋南反革命修正主义集团”，作为“刘少奇在广西的代理人”进行批斗，株连了一大批干部。仅区直机关被点名的处以上干部就达160余名，有的被关押多年。现在却以没有正式立案为名，不予复查平反。其它如桂林“8·20”事件、“反共救国团”案、南宁纵火案等，都涉及许多干部，也均未复查平反。
查抄财物，没有认真清退。例如，原自治区副主席傅雨田何志被抄去8000多元存款，借口他生活不困难，至今没有退赔。李任仁先生（李宗仁之弟）被抄走的几箱珍贵画卷，到现在还有很多没有找到下落。
广西有一些因历史问题受审查的南下干部和地下党、游击队的老同志，由于他们敢于坚持原则，作风正派，至今还受到排斥和打击，得不到重用。例如，原区党委常委、政府副主席兼公安厅长钟枫同志、原区党委农村工作部长徐麟村同志等。
对“文革”初期由于观点不同而受审查的干部，现虽已复查结论没有问题，但仍以“和区党委思想不一致”或“信不过”为由，没有安排实职工作。例如，原桂林市长冯邦瑞同志和原机械厅长黄其明同志等。
有些曾经参加或支持“联指”的干部，由于不同意区党委的一些做法，也遭到冷遇和打击。
在押犯中，有的是由于反对林彪、“四人帮”而被当作现行反革命判刑的。例如，原区文联干部黎贡瑞，1967年10月因私自去越南抓坏人，以叛国投敌罪判刑13年。1970年，写了一份《我的政治观点》，指名打倒林彪、康生、江青等人，以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罪，加刑至无期。直至我们提出意见后，才准备复查改正。
有的是由于反对“文革”中的某些做法，被当作“攻击文化大革命”抓起来判刑的。例如，原桂林市文工团歌舞队队长张雄飞等人，1974年在桂林街头贴大字报，揭露“8·20”事件无辜杀人，被定为“反革命集团”，判处张雄飞等14人徒刑。1974年说他们是“刘少奇的黑爪牙”，1976年又说成“邓小平的社会基础”，1977年以后又改为“四人帮的别动队”，其罪名也由“反革命集团”改为“反动组织”、又改为“非法组织”，对张雄飞等2人，仍定为反革命而继续关押。
广西“4·22”群众组织遭到镇压后，其头头、骨干被当作反革命，有的遭到逮捕判刑。例如，区党校朱仁、南宁熊一军、柳州白鉴平和梧州王东明等人，已经关押十数年。群众说：两派都是群众组织，都做了一些坏事，如果要追究的话，都应追究，如果因“派性杀人”不追究，那么，因派性搞打砸枪的，更不应该追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同罪应该同罚，不应该一派是功臣，一派是囚犯。
中央曾多次指出：“文革”时造反起家的、帮派思想严重的和打砸抢分子，不能进领导班子，已经在领导岗位的应该撤下来，一个也不能留。但是，广西未作认真清理。例如，帮派思想严重或造反起家、曾任区党委常委以上的职务的有：由县委副书记提任区党委书记的杜易；由工人提任南宁市委第二书记、市革委主任、党的九大、十大、十一大候补中央委员的郭耀卿；由公社文书提任区党委常委、区团委书记、全国人大常务委员的梁吉泉；由工人提任区党委常委、区总工会主席、党的九大、十大、十一大候补中央委员的岑国荣；由副科长提任区党委常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宣传部部长的廖炜雄；由大队支部书记提任县委副书记、党的九大、十大、十一大候补中央委员的盘美英。现在，虽免去了区党委常委或调动了一下工作，但仍担任着地、市委领导职务，有的还是中央候补委员或人大常委。
目前，继续担任要职的“三种人”还有：造反起家、指挥武斗的派头头潘玉臣，由办事员提任区公安厅副厅长、党委副书记，工资连提四级；造反起家的派头头苏礼峨，由副科长提任区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党组副书记；造反起家的派头头赖天才，由一般干部提任区建委副主任、党组副书记，因遭到群众反对，现调任南宁市委副秘书长；打砸抢分子曾明轩，由一般干部提任桂林市委副书记，因劣迹太多，党代会上无人选举，又拟任副市长，结果连人民代表也未选上，最后由区党委调任不需要选举的梧州行署副专员。象这样的人，从区直机关到各地区、各部门都有。群众说他们是：“干的坏，提的快，群众恨，领导爱”。
这些人之所以长期得不到处理，是由于有一些帮派思想严重、现在掌握着组织、人事、政法大权的领导干部，在庇护着他们。
三中全会提出拨乱反正，落实政策已经2年多了，为什么广西还存在这么多的问题？主要原因是政治、思想路线不够端正。区党委对“文革”中很多“左”的思想和做法，没有认真清理，拨乱反正。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问题，没有认真开展讨论。基本上仍以“文革”中的是非为是非。乔晓光同志1978年元月在桂林市委常委会上讲：“过去已经作了结论定案的，不能随便翻案，国清同志讲了的，不能翻案，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都不能翻案”。1979年5月，乔在地市委书记会议上又讲：“文化大革命不能说一无是处，广西文化大革命有它的共性，也有它的特殊性，广西是不是浩劫，要研究”。今年4月份，区党委在研究河池地委报送的廖熙英案件时，区党委常委梁华新同志不同意地委宣判无罪的意见，他说：“宣布他无罪，这一派（指“联指”）群众怎久办？”乔接着说：“是啊，宣布这一个后，另一派怎么办?”
区党委书记赵茂勋等同志多次讲：广西情况特殊，没有冤假错案、没有帮派体系、没有双突干部，是和“四人帮”对着干的。区党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张声震同志在谈到给受害同志平反时说：“你得先承认有错误，我才给你平反吆”。又说：“如果在结论中写上受迫害，那我们不成了“四人帮”了吗？”直到现在，乔晓光、赵茂勋等区党委主要负责同志，仍然坚持“文革”中发布的、造成严重恶果的“7·3”布告是正确的，不能改变。
今年，区党委举办了两期地、县委书记学习班，浦北县委书记说：“没来学习时，认为真有不少左的流毒。经过学习，认识到主要还是右了”。北流县委书记说：“我当一天县委书记，北流就不准搞双包”。乔晓光同志今年6月3日在第2期学习班结业会上讲：“现在是形势大好，五乱干扰，工作难搞”。（五乱指：思想乱、体制乱、政策乱、治安乱和市场乱。）
钦州地委书记孙洪泉同志今年4月份说：“要是搞包产到户，我不仅这个书记不当了，就连党员也不当了”。
去年，陆川县召开的四级干部会上，有人公开散布诋毁中央的言论，说什么现在是：“三胡乱华”，“五代残唐无真主，十八君王一担担”。
乔晓光同志的秘书易子仪同志在去玉林地区出差时，曾对区农委副主任杨烈同志说：“要是我当中央组织部长，首先开除胡耀邦的党籍”。
区党委对广西的问题采取说假话、捂盖子的办法进行压制和封锁。对敢于反映情况、讲真话的同志进行打击和报复。今年元月份，区侨办将武鸣华侨农场死人情况的报告，抄报国务院侨办，赵茂勋同志得悉后，立即要侨办将报告追回。调查组到广西后，有些同志反映了一些问题，有的遭到盘问追查，有的被免职调离。调查组对广西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也遭到一再控告，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独立王国。
由于思想上“左”的流毒没有肃清，再加上派性作怪，就不能认真贯彻执行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和政策，这是广西政策落实不好的根本原因。
1、建议中央派负责同志去广西，或者将广西负责同志请来北京，帮助区党委认真学习六中全会精神，联系实际，清理“左”的思想，总结经验教训，提高认识，拨乱反正，真正做到在政治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
2、建议中央对广西区党委进行必要的组织调整。鉴于乔晓光同志对贯彻三中全会的方针、路线不力，广西的问题靠他去解决，比较困准，最好调动一下。
区党委主管纪检、组织、政法工作的书记赵茂勋同志，多年来支一派，压一派，广西许多重大的冤假错案，大都和他有关，群众对他意见最大，建议首先调离。
建议中央另派负责同志主持广西工作。
3、对各级领导班子和办公厅、组织部、纪检、政法等要害部门中的“三种人”，应采取坚决措施，清理出去。对少数罪行严重、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的，应绳之以法。
要选拔一批坚决贯彻执行三中全会路线、方针、政策，有工作能力，年富力强的干部，或身体健康的老干部，担任各级领导职务。
4、1968年7月3日中央发布的关于广西问题的“7·3”布告（中共中央文件，中发（68）103号），对当时形势作了错误的分析，把派性斗争错定为反革命事件。广西又利用这一布告在全区范围内到处抓人、杀人，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至今他们仍以这一布告为依据，抵制政策的落实。据此，建议中央撤销“7·3”布告。
5、鉴于在押犯中的冤假错案没有认真平反，建议由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组成联合工作组，到广西进行检查处理。
6、按照中央办公厅批转的处理宁夏青铜峡事件的精神，进一步做好落实政策的善后工作，解开疙瘩，消除隔阂，以利安定团结。鉴于广西财政困难，建议中央拨给一定数量的专款（广西要求给1000万），作为落实政策之用。
以上报告，请审批。
中央纪委 中央组织部落实政策广西调查组1981年8月15日
附件：
一、广西在“文革”期间死人问题的情况报告
二、广西落实干部政策的情况
三、桂林“8·20”事件的情况调查
四、“文革”期间判处反革命案件存在的一些问题
五、广西一些负责同志的谈话纪要
六、来信来访情况摘要
来源：根据档案材料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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