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75-7-14 作者：邓小平
邓小平发表几点意见，明天叶副主席作总结。共讲六点意见。
一、讲一讲局势。（略）
二、分析一下我们军队的状况。
我有这样一个看法，请同志们考虑一下。军队总的是好的。不管在历史上，还是建国以后到现在，军队始终是革命的主力军，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我们的军队是经得起考验的。不讲抗美援朝这些大仗，珍宝岛、西沙群岛和中印边界反击战虽然仗不大，但不管派一个连也好，一个班、一个团也好，都能完成任务。这说明，我们军队的传统是好的，是英勇善战的，是经得起考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支左有功，成绩是主要的。有的同志告诉我，说现在部队团以下情况都不错，个别的有些问题。这一点，我们是高兴的。
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在争取到的时间里，不管二年也好，五年也好，十年也好，都不要浪费，都要在学理论反修防修这个纲领下面，这个基础上面，加紧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我们军队讲打硬仗，真正打硬仗的是打钢仗，钢这个东西硬得很，打仗就是要钢铁，就是要有色金属。……
我们要抓紧时间，加紧建设，形势不能等我们哪！真正天下大乱时，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有许多问题要解决。
毛主席关于学习理论反修防修、还是安定团结为好和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指示，是不可分割的，不能丢掉哪一条。学习这三条指示，也建设就是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这是一致的。要把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搞上去，经济建设搞不上去，国防建设是空的。
今天，我想着重讲一讲军队还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因为军队受的赞扬太多了，所以不能只报喜不报忧。在座的许多同志也感到军队有相当多的问题。总之，我们不能只报喜不报忧。由于林彪一伙的破坏，军队建设中存在的问题还不少。我想了一下，如果从报忧方面或者叫缺点、毛病来说，有五个字：“肿”、“散”、“骄”、“奢”、“惰”。当然，全军的总面貌不是这样。但是从部分单位来说，从部分同志来说，是存在这五个字。
有点“肿”。这次会议，研究精简整编，就是解决“肿”的问题。不能说一个师的部队是“肿”的，但整个军队确实有点“肿”。
有点“散”。所谓“散”，主要有资产阶级派性和组织纪律性差，主要表现在这两个方面。我们的军队，历史上是由各个山头、五湖四海集中起来的。过去，有三个方面军，每个方面军又是由好多山头形成、结合起来的，有点山头主义。毛主席在延安整风时，号召反对宗派主义，解决全党和各个地区，特别是军队里的山头主义。通过延安整风，应该说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那种山头主义是客观存在的、客观形成的。在延安整风时解决得比较好，当然不是说很容易。从一九四一年算起，差不多三、四年时间，就解决了。经过延安整风，不管是军队干部，还是地方干部，那一股劲多大呀！所以把仗打胜了。以后，军队里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现在，为什么又要提出这个问题呢？这是军队在支左当中出现的新问题。我们说支左有功，但是，在支左当中，因为那时群众分成两派，是革命队伍中的两派，不是资产阶级两派，这是斗争中自然形成的。部队支左，自己也卷到里面去了。军队支左，正确的办法，应该按照毛主席的方针，支持两派实现革命大联合。但是，军队不少人卷到派里面去了，一些人卷到这一派里，另一些人卷到那一派里。军队的权力大得很，变成了后台，卷到地方派性里去。同时，把派性带回军队，在军队内部不少单位也分成两派。军队里面的派性，同地方上的性质一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九年了，军队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摆脱派性，这一点影响我们军队本身的团结。它在军队里存在是很危险的，说严重一点，这种现象是不能容忍的，也不应该容忍。现在，军队总有少数人喜欢垒点山头，喜欢搞那么一个小圈子，任人唯亲，喜欢那些吹捧自己的人，听自己话的人。其实，那些常常喜欢捧人的人是特别值得打个问号的。但是我们有的同志却就喜欢别人吹自己、捧自己，不善于搞五湖四海，不善于团结不同意见的同志。所谓垒山头，就是这样不自觉的垒起来了。在北京，有的单位就有这样的同志，有的甚至还是高级领导同志，他们就喜欢这样搞，经过“艰苦奋斗”，把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弄走，找一些听他话的人，搞这样的班子，这不是垒山头吗？这不是搞宗派吗？所谓派性，这就是最大的派性。毛主席、党中央讲，要落实政策，讲了多少年，好多政策不能落实，与资产阶级派性这个问题有关，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有些部队的派性是在地方支左中形成的，带回部队，又影响到地方，使地方好多派性问题不能解决。支左部队撤出地方，人走了，影响还在。所以地方的问题与军队有关，现在还有影响，少一点就是了。
有许多同志感到，现在部队组织纪律性差，什么下级服从上级呀，个人服从组织呀，都不管这些。我很赞成荣臻同志在会上讲的意见，过去命令一下就动嘛，二话不说嘛。现在不行，不只是个人，甚至有的单位也对抗命令。派性同组织纪律性差有关。他们考虑的利益不是革命整体的利益，而是他那一派的利益，我们说它是资产阶级派性，就在于这一点。他们个人利益、小宗派利益高于一切，要名，要利，要地位，不满足就不高兴，甚至不服从调动。现在，要调动个人可不容易。有的人说是由于某某人把他整了，受了错误的处分。有的人是这种情况，但有的人不是这种情况。原来对他的处分和批判是对的，他也说不对。现在都喜欢到大城市，特别是喜欢北京，要调到别的地方去，特别困难，说什么身体不好，要调到外地就说有心脏病，到那里去肯定要复发，可是在北京，心脏病就好了。总之，理由多得很。
所谓纪律性差，不只是组织纪律性差，政治纪律也差。毛主席、党中央说要落实政策，他就是不干。这是什么问题？这就是政治纪律问题。比如，军队同志要帮助地方消灭资产阶级派性，使群众团结起来，可是有些军队同志就是不执行这个方针。这又是组织纪律、又是政治纪律问题。
军队的领导班子，也有“懒”、“散”、“软”的问题。中央九号、十三号文件都是解决领导班子问题嘛。因为有的领导班子是“懒”班子、“散”班子、“软”班子。军队有相当多的“散”班子，也有相当多的“懒”班子，恐怕“软”班子占得更多。三种班子地方有，军队也有。这段时间，地方上克服这些问题比较好，地方走得快一点，军队慢一点。
有点“骄”、“娇”的问题，我们军队历来就有，军队本身就容易骄。战争年代打仗，出力大，牌子硬，名誉好。过去历来存在这个问题，经过克服，比较好了。文化大革命支左有功，带来了另外的问题。在支左中，不只是支左的人，连同支左的部队，权力大得很，大权在握。什么时候我们军队干部有过那么大的权力啊！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其它一些原因。在军队一部分人中，滋长了骄气，有的甚至不只是骄气，而是骄横。就有这样的干部，不讲团结，不守纪律。军队的团结，军政、军民的团结，都存在不少问题。有的军内相互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张，军政、军民间的关系也相当紧张，过去团结好的传统丧失了。浙江洞头守备二十六团，听说这个部队过去很好，在那里还受过表扬的。这次和群众关系搞得很坏，本身也不团结，还打仗，带领地方一派群众打仗。那里有两派群众组织，一个是民兵指挥部，还有个叫什么团。军队在那里带头打仗。因此，现在军民关系很值得注意，如果不注意，带坏部队战士，丧失我军的传统作风。最近，总参发了关于整顿军容风纪的指示，过去军队同志坐公共汽车，向来是给老人、带娃娃的妇女让座位。现在有的不让了。有个战士坐车，一位妇女抱着娃娃，他根本不理，不让坐，娃娃哭了他也不理。旁边有位老人说，雷锋叔叔不在了。这个事情，是可以看出问题的。我们军队，在这方面本来有很好的传统。不讲团结，不讲纪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至少有某种程度的丧失。有的人发展到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艰苦奋斗的传统作风丢掉了，这方面的例子多得很。有的人还认为这无关重要，如不警觉，是很危险的，要坚决纠正。学习理论，反修防修，这些问题不自觉改正怎么行呢？有的人喜欢指手划脚，把群众路线的优良传统也丢掉了。总之，有点“骄”，有的人甚至发展到骄横。
有点“奢”。刚才上面讲到有人搞资产阶级生活方式，闹享受，闹待遇，一切都向高级发展，住房子越多越好，甚至公私不分，没有什么界限了。部队请客送礼，搞楼堂馆所，这些现象相当厉害，还在发展，并没有刹住。比如，有一个团开支的招待费有六万多元，招待什么人呢？我看无非是招待师、军、军区的首长们。这个团的干部这样就搞坏了。军队搞奢侈，有好多的事是违反政策的。钱是哪里来的？执行毛主席“五·七”指示，办了不少企业，这是好事。但要提醒同志们注意，必须真正执行“五·七”指示精神。有些人违法，东西从地方上随便拿来，有的连个手续都没有，或者低价购买。赚了钱，个人随便开支，有的领导干部互相争批条子的权力，说什么，为什么他有批条子的权力，我就没有？主席指出的“五·七”道路要走，但怎么走呢？要真正按“五·七”指示的原则走。这个问题要整顿。地方企业还要上交利润，资金的积累也是国家积累嘛。我们批判苏修就是这样，特权阶层是哪里来的？如果那样搞，我们军队不是也在培养特权阶层吗？还不是和苏修一样的！地方的房屋、土地，军队占得太多，地方很有意见。该还的应该还嘛。有的因为过去地方没有用，军队就拿过来了，但有的是霸占的。现在，我们不是反霸吗？这就是霸，不讲理。关于“奢”的例子，我想哪一位同志的脑子里都装了一大堆，我就不去讲了。
有点“惰”。惰性，不只是个人存在，甚至有些机关都不同程度地存在惰性。地方存在“散”班子、“懒”班子、“软”班子，部队也有的是。毛主席最近讲资产阶级法权问题，说条件太好了，所以小病大养，无病呻吟。这种同志相当有一些，特别是有些高级干部，小病大养，无病呻吟，官僚主义，工作不努力，不踏实，不深入基层，不亲自动手，不动脑筋，靠秘书办事。讲五分钟话，都要写成稿子照着念，有时还念错了。这是思想懒惰。个人也好，一个领导机关也好，就是有些人革命意志衰退，不搞继续革命，而追求的是个人利益，不是保持革命晚节，而是保持别的什么“晚节”，这有思想原因，还有组织原因。怕字当头，不敢办事，不敢讲话，怕讲错了挨批。上级对下级支持不够，所谓帮助，也包括批评，批评也是帮助。“散”班子、“懒”班子、“软”班子这种现象应该纠正。中央有责任帮助各个省，军委有责任帮助各军区、各军兵种。要敢于负责，不要怕。错误难免，有错误应该批评，改了就好。不要讲句话都怕犯错误，怕被人家抓住不得了。你写出来照着念就没有错误？我看起码是文风不好。而且写的稿子都是照着报纸抄，那不是“八股”？过去整风就是批判“八股”，干瘪无味。这个怕字，是为自己。共产党员为什么怕？为什么自己不敢讲话？为什么不敢负责任？这样，难道自己就没有责任？
总之，现在是有点“肿”、“散”、“骄”、“奢”、“惰”。尽管是部分的但是不可忽略。我讲的重点是报忧。部队总的形势是好的，这个方面说的不多，只讲了这一句话，但这一句话很重要。问题是部分的。
三、军队要整顿。
整什么？就是整上面讲的那五个字。这次会议我们搞编制，就是整“肿”字。但不只是整这个，同时还要注意解决“散”、“骄”、“奢”、“惰”的问题。要联系起来，解决这些问题。克服“肿”的问题，搞好军队的编制整顿、体制整顿，确实可以适当解决军队的其他问题。比如，这次整编，要配备、健全各级领导班子，就要克服“散”字、“惰”字，解决“懒”班子、“软”班子、“散”班子的问题，这些都要联系起来解决。这一次编制要严格搞，要遵守编制，可以说编制就是法律。总不能象过去那样随便要战士为自己服务吧！规定一个秘书，你就不要用多了嘛。秘书少一点有好处，自己亲自动手，勤恳一点，多动一点脑子，对自己好处多啊！可以联系解决这些问题。加强各级领导班子，选人要选得对。这次整编一直到连的干部都要选得比较好，更不用说营、团以上了。对干部要好好了解一下。健全各级领导班子，选人要注意。要加强干部的学习，反修防修，继续革命，这也是军队的整顿问题。明天，叶副主席还要讲这个问题。军队整顿当中，还要加强党性，反对派性。要注意提高纪律性。要发扬艰苦奋斗的传统。这几句话都不用解释了。总之，这次整编，不只是解决“肿”的问题，五个方面的问题都要解决。要健全各级领导班子。要加强干部学习，反修防修，继续革命。要加强党性，反对派性。要提高纪律性。要发扬艰苦奋斗的传统作风。
四、军委的工作。
军委工作实际上就是两件事，都是毛主席的话。第一件是，“军队要整顿”；第二件是，“要准备打仗”。我们军队工作的纲就是这个。我们抓了编制，接着就抓装备，装备也要抓好。……军队装备也要有规划。科研要走在前面，不走在前面哪行啊！（略）
五、整编中的干部问题。
过去的连长，驳壳枪一举，就是“冲啊！”现在不容易，跟过去不同了，连长的知识要求比过去多得多。打起仗来，给你配几辆坦克，配一个炮兵连，你怎么指挥啊！还有空中的联络问题。还要求提高干部管理水平。现在我们的干部不会管理部队。连队的伙食普遍不好，花钱很多，伙食很差。这和我们的体委一样，运动员一天一块五角钱的伙食，但是运动员的身体越来越坏。……要好好办学校，包括各总部、各军兵种、各级的学校都要办好。不打仗，除了搞演习以外，办一点学校，这总是一个办法。（略）
六、高级干部的责任。
要加强军队党和政治工作，特别要注意连队政治工作。这就需要连队干部，特别是指导员会做工作。可以考虑一下，连队的指导员年龄可以大一点，任职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如果只干二、三年就换，他就不会做思想工作。连队指导员需要积累工作经验。……所谓传、帮、带，培养我们的接班人，使他们党性强、作风好、能团结人，就是要靠我们这些老家伙。过去几十年，军队总的是很好的，我们是出了力的，是有份的。现在部队这些不好的现象能不能克服，真正把几十年的优良传统继承和发扬起来，靠我们。只要大家带头努力，军队的问题是不难解决的，我相信这一点。最近我们军队有些工作落在地方后面，但是军队真正抓起来，会比地方快。军队作风要紧张。毛主席说的八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个紧张，现在不那么灵了，拖拖拉拉。这些问题，我们大家要带头努力解决。只要把问题讲清楚，我看也不难解决。我们军队在这方面向来是搞得快的，也搞得坚决，毛主席和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可以贯彻好的。
以上几点意见概括起来，就是毛主席说的：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
来源：《文化大革命研究资料（下册）》（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党史党建政工教研室，1988年10月），以及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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