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64-7-10 作者：刘少奇
刘少奇（一九六四年七月十日，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一书记魏文伯、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等在座）
我今天想讲这么一个问题，就是这次中央工作会议提出的两种劳动制度两种教育制度的问题。
现在我们只有一种教育制度，全日制的大学、中学、小学，这种教育制度是不能普及教育的。山东学龄儿童入学率多少？（李××：是百分之四十九。）还不到一半，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不允许的。搞了这么多年教育，还不到一半，怎么能到共产主义呢？要每个人都入学读书。照现在孩子多的子女四五个都要读书，都要你们负担，你们负担得起负担不起？（苏××：我六个孩子，去年一个孩子有了病，就整得我好苦。）你收入多少？（苏：我共十口人，我夫妇两人共收入三百多元，每人平均三十多元。）就是平均三十多元六个孩子都上学，有三、四个上大学，你领助学金，在学生中就通不过，再加几个中学，看你怎么得了。我们的省委书记、地委书记、县委书记搞生活补助，你说他困难他也有点，但比人家也不怎么困难。包括你们今天在座的都有困难，都负担不起，国家也负担不起，有什么办法好想呢？我以前搞过勤工俭学，读过准备到法国去留学的预备班，在保定育德中学搞了一年，半天上课，半天做工。两门功课，一门法文，一门机械学。那时的校长是刘仙洲。上午四小时上课，下午四小时做工。打铁、翻砂、钻工，还有磨、压。准备去法国，一边做工，一边读书。李富春同志在法国五年，只能做工不能读书。我们去了，不能读书就到公使馆请愿，结果，公使馆同法国人商量，把二、三百人押送回国。李立三同志就是被押送回来的。每天四小时上课，晚上两小时自习，完全可以搞到饭吃。国家、家庭都不用负担了。这就好办啦。既要读书，又去做工。在农村好办一些，每年读半年书，种半年地。或者农忙时放假少读书，农闲时多读书。要总结一下这方面的经验。农村搞半耕半读，一种是学校里不搞生产资料，学校设在附近，学校只教书，学生去学，回家生产，回家睡觉。两个大队、三个大队办一个。（谭××：一个区之内办一个还是可以的。）太少了也不行。当天回去，远了不行。应该是一个大队办一个。教员也是半教半耕，一半教书，一半种地。或者靠近的两个、三个大队办一个。现在农村适龄儿童多，大队办小学，入学年龄不要限制。原来适龄的时候没有读书，过了年龄也不准他读，将来还不是文盲？又得搞扫盲，越扫越多；所以扫盲学校，也可以在农闲时办个吧。十几岁的孩子还是让他进小学。（李××：让他进全日制小学。）把你们原来想的那个框子打破一下，重新想一想好不好？改良一下，农村小学，搞个一半读书，一半种地，或者读书多一点，或者种地多一点。农村就好办了。按山东农村的季节，冬季四、五个月不那么忙，大体上能有半年种地，挣的工分至少够他自己吃，不要家庭负担。城市半工半读，开始要补贴一点，过一段自己做工也完全可以够吃饭的，现在恐怕是大队办小学，公社办初中。陶铸写了个材料，他那是有生产资料的，有土地、有农业机器，实际上等于国营农场。现在办的是初中，等生产大队办的小学，学龄儿童毕业了，大队也可以办中学嘛！公社就可以办高中，办农业技术学校，将来有一天可能办大学。没有止境嘛！国家只给教员，给教材。恐怕今后国家在经费方面也要稍微补助一点。教员的薪水由生产队解决，可以不要国家负担。他生产搞起来了，有土地耕种，教员也参加劳动。这么一个形式，一种新的教育制度，就可以满足很多人读书的要求。国家负担不大，家庭也负担不大。学生自己想读书也就不早婚了。这样也就可以普及小学教育，中学教育，以至大学教育了。这件事可以放手一点去办，国家负担不多。
城市中间也可以半工半读。工厂八小时做工，有一班的，两班的，三班的。我们是不是搞几个工厂来试验一下？一个城市有两三个工厂来试验。城市有大批初中毕业生，不能升入高中，可以搞半工半读，开始让他学徒，几个月不读书，完全劳动，半天大概可以干点活了，这时可以叫他半天做工，半天读书。（××：办技工学校。）我讲的不是技工学校，完全是另外一套。一班生产的变两班，两班的变四班，三班的变六班。 （胡××：工人多了点。）还是学生嘛，只要饭吃，不要增加工资。招收初中毕业生的中等技术学校三年毕业，我们搞四年或四年半毕业，大体上把中等技术学校的课程学完。做什么学什么，把主要课程学了，次要的减少一点。（苏××：如果搞专业化是可以的，现在中等技术学校基础课程多了。）太多了不行，太专了也不行。我们在保定学的是打铁，翻砂、磨、压、钻等，六个工种；专一门、两门。这种学生，在工厂做工给饭吃。天津五八年办了一百零八个，这几年大部分自生自灭了，现在还有七个。已有两千人毕业了。你（指魏文伯）可找那个材料看看，我有。他们有感光材料厂，有电子计算机厂，一直办到现在。电子计算机厂的工人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高中以上的文化程度。开始很不象样子，后来就好了。摄影的学光学，也学化学，生产感光材料，学生在劳动中提高。两千多人毕业，情况到底怎么样？我问了下，他们说好，能文能武，有文化，能做工，没有知识分子架子，而且有许多活，比如电子计算机，七、八级的老工人两个月做不好，这个学校毕业的工人，看着图纸只用两个星期就做好了，劳动效率提高了几倍。我问了这个工厂的情况，他们讲还做不到自给，只达到百分之五十左右，包括教职员的薪水和材料。学生发钱太多了，第一年每月发十三元，第二年十六元，第三年二十元，第四年的二十六元。中等技术学校只用九元。他们说一律改为十三元，我说不好，要每年加一两元，第一、二年十三元，第三年十五元，第四年十七、八元。自给百分之五十，可能办的不节约，各方面花的多了些。单这两个厂的利润，一个交一千七百万元，另一个交了两千多万。五八年才办厂，挣这么多钱还陪了本？帐不知是怎么算的？（苏××：是否是搞的假工资？这样算他可能不够本。）利润赚这么多，一年是几百万元。是劳动创造的嘛！他们不赞成半天上课，半天劳动，他们的办法是上一个星期的课，做一个星期的工；或者上两个星期的课，做两个星期的工。这是可以的。厂长说麻烦，既搞这个事，就不要怕麻烦，革命就是麻烦。怕麻烦，任何事业都搞不成。城市中间办这种学校，包括在座的同志，子女入学问题就可以解决了。搞的好，将来他也可以进大学的。天津那个工厂，他有百分之七十的高中生，就可以办大学了。（魏文伯：比上海办夜大学的办法好得多）好多了，创造一些新人。我要查一查这两千多毕业生怎么样？这种毕业生和我们不一样，和你们不一样，和工人农民不一样，和资本家也不—样。他是既能脑力劳动，又能体力劳动，是劳动制度的根本改变。我想派人去查一查。过去进行革命传统教育，讲过去受压迫受剥削是必要的，但对前途教育讲的很少。前途教育就是共产主义教育，对这些人要进行前途教育，到共产主义，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结合，马克思讲：共产主义社会，一是人的全面发展，二是技术的提高，机械化，自动化，生产力大大提高。可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消灭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差别，第二条是讲人的全面发展，既有体力劳动，又有脑力劳动。天津电子计算机工厂，修理电子计算机，七、八级老工人焊要两个月，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焊只要两个星期，看着图纸焊，劳动效率提高了几倍。劳动变成了习惯。对于这些人要继续培养，多数人学习技术，少数人学习政治，将来可以当党委书记、支部书记，还有一部分人学习经济，将来可当厂长，当车间主任，当科室人员，还是让他们半天做工劳动，半天工作，干部参加劳动，讲了好几年了，没有做好。今后所有科室人员，一律都去参加生产劳动，学一门技术，能顶替工人，两个人顶一个，或三个人顶一个，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非生产人员。一律去参加生产劳动，行不行？只要一律去参加生产劳动，他同工人的关系就变了，工人就不生气了。中国有句古语，“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就是说，只要参加生产劳动，不用下命令他也能去干。现在更应该比古代人做得更好一点。古代人嘴里这样讲，他没有做到，我们共产党要真正做到。
毕业的这些人，有几百个当了技术员，一百多个当了科室人员。中国科学院，特别在感光材料厂设立了研究所，有的到了科学研究机关。这些人做科室人员，坐办公室就不好了，不要把劳动习惯丢了。将来到共产主义社会，每个人只要工作四、五个小时就够了，不是八小时工作，其余时间有的可以组织文娱活动，有的跳舞，有的画画，有的唱歌，有的坐办公室等等。那个时候没有政府了，但经济、文化的管理机关还是有的。将来我们这些人没有了，变成业余的了。搞科学研究的可能是临时工，免除体力劳动，研究完一个项目以后，还是去参加体力劳动。什么华东局，也要做四小时工以后，再来办公。经常的是业余时间。教育厅还是办教育，也要参加四、五小时的劳动，教员也是参加四个小时的劳动以后再来教书。全社会的人都要参加生产。那时军队没有了，人要全面发展，既能体力劳动，又能脑力劳动，每个人都参加生产劳动。因此，生产的东西就多了，社会道德也提高了。这是一个理想。这些叫做前途教育。
这个理想，现在就要开始做。全面发展就是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列宁讲：为什么俄国产生官僚主义？原因就是劳动人民的文化程度不够。文化不够，又要当厂长，一定官僚主义，或者只有你有文化，大家都没有文化，你可以欺骗大家。（白××：脑力劳动垄断，就形成官僚制度了。）如果你能做，他也能做，社会主义阶段就为共产主义过渡创造了条件。因此，我们提出要有两种劳动制度，两种教育制度。一种制度不行。因为只有一种制度，势必使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分开，使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学龄儿童不能入学，不能允许这种现象长期存在，长期这样搞下去，必然产生修正主义。开始城市可以少办点，农村可以多办。现在的阻力在教育厅长、校长、教员、厂长，他们思想不通，嫌麻烦，不愿办，我看另设个教育厅好不好？与你（指李××）的教育厅平起平坐。有人说你这个不正规，我那个不正规，我看不一定。以后这样教育制度要变成主要的，全日制变成次要的。现在全日制还是主要的，将来可能是次要的。这个教育厅是长寿的，你的教育厅可能是短命的。可不可以这样，把原来教育费用的四分之一，用于半耕半读和半工半读的教育，学生与你教育厅的学生相等。办到办不到呢？我想能做到的。中等技术学校不能取消，大学也不能取消，这边不能满足需要，那边就不能取消。待你能代替它了，就可以取消了，是逐步转化的。
济南有多少工人？（苏××：十几万人。）济南十几万工人，准备在四十年之内统通是电等技术学校毕业的学生。这种学生最容易分配工作。你分配他当厂长也可以，当工人也可以，当工程师也可以。现在有个问题，半工半读学生毕业以后到那里去？人家不要，自己用不了，你们现在刚办还没有这个问题。天津他们那里已经提出这个问题，怎么办？（白××：国家统一分配。）可以国家统一分配，就是国家不统一分配，你济南市自己分配也不吃亏的。搞半工半读的学校，你不要搞脱产人员。手工业合作社主任，原来是做工的，是技术比较高的，现在脱产了没有？（林××：现在大部分脱产了。）不要脱产，过去就不脱产，脱产的只是会计。（苏××：现在脱产人员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就多了。（谭启龙：区联社以下可以不脱产。）县联社也可以有部分人不脱产或半脱产。以后从工人中再提拔干部，什么车间主任、厂长，都不要脱产，至少半天做工。这样有好处，手工业已经脱产的还是要回到生产里边去，不要当官。这样你讲话人家才听。脱离了生产就脱离了群众。就是这样一个问题，搞点新的教育制度，新的劳动制度。
还有亦工亦农问题。又是工人又是农民。以后固定工人再不要增加，把农村的剩余劳动力用起来，又是农民，又是工人。过去的老规矩是，榨油、面粉、碾米、轧花、烤烟，都是季节工，都用农民来作。上海的纸烟厂，经常是开几个月，关几个月，实际上一年只有几个月做工。所有这些季节性的工厂、面粉厂、烤烟厂、榨油厂、轧花厂、酒厂（苏××：所有农产品的粗加工和部分精加工都可以。）矿山也可以。唐山是个过去的大煤矿，到了农忙时工人回家去种地，农忙过了，冬天又回来了。淄博也是这样，枣庄也是这样。江西的钨矿也是这样，金矿也是这样。还有纺织厂，过去不是这样，那是熟练的手灵的工人，特别是细纱，大都是小姑娘，手比较灵巧的人干的。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农忙开一班，农闲时开三班，行不行？（苏××：全停有问题，开一班行。）开一班行嘛！回家种地，回来练习两个星期就行了。有的纱厂可以搞到农村去。（苏××：搞一万纱锭的小厂不如搞五万纱锭的厂子合算。）那个帐要算的，已经搞了的也不要把五万锭子拆散。纺纱厂可以，其他也就可以。
以后在农村里办半耕半读的学校，不脱离阵地，在技术推广站工作还是可以种地。农村里面要有技术人员，而且要有比较熟练的技术人员，机械多了，还要有工程师。拖拉机站，技术推广站，排灌站统通用固定工人很合不来，他不能综合利用。技术学校多了，劳动习惯养成了，城市也可以利用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增加生产。美国也是这样，他的煤矿就是在农闲时，雇用临时工打洞子。
还有临时工问题，我历来反对把临时工转正的。多少年这个问题就是讲不通。什么临时工，就是正式的一种劳动制度。
两种劳动制度，两种教育制度，这是一件新事情，已有了天津的经验，阜宁的经验，再总结一下。恐怕死依教育厅办不好，他就是那个老脑筋。要另设一个机构，所有学校都要进行这个教育，建立新的制度，要有一个新的脑筋，不要搞着搞着又成了附带的了，又混到一起去了。搞这种教育的人，要为共产主义远大理想贡献自己的力量。要培养新人。这种新人就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结合。教育厅他们的事太多，就让他们管那些事好了。另外搞个机构来管，对教育也讲清楚。所谓全面发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
还有干部参加劳动，工厂所有科室人员，都要参加劳动，学会一门手艺。两个、三个顶一个，四个顶一个也好嘛！
今天大体讲一下。现在还没有经验。（魏文伯：上海正在总结。）天津已办四、五年了，有比较完整的经验，现在要办大学了。有学技术的，有学政治的，有学经济的。学政治的不用什么教员读书就是了。还可以函授，人民大学办了函授学校。农村中将来也要有一部分学经济的，一部分学政治的。社长、队长要学经济，支部书记、党委书记要学政治。大量的是农业技术、机械、畜牧、林业等。有一小部分人学经济，学政治。这样培养的接班人就比较可靠了，他不脱离生产。这样的人多了，就逼着你们坐办公室的人要走出来，你们再官僚主义就行不通了。他们就代替你们了。前途教育，远大的理想就是这个东西。
半工半读要有政治课。政治课要读书，但是不要读死书。要抓活思想。这样的毕业生，政治情况，起码要比正规学校好。对参加劳动没有反感，也就不用专门劳动锻炼了。
我在莫斯科上了一年东方大学，读了点马列主义。我是中学毕业，你（指魏文伯）是什么毕业？（魏：我读私塾多，读了几年小学，中学上了几天。）也是这个水平。毛主席也是师范毕业的（魏文伯：那时的师范比现在师范高些。）我中学毕业以后，去北京考大学几个大学都考取了，因为没有钱，上不起，没有敢上。那时大学是七年毕业。我如果进了大学，毕业以后当了工程师，我这个人能不能革命？靠不住。可能和现在的旧人员差不多，现在还要改造思想。革命是逼上来的，逼上梁山。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认为革命成功了，没有人逼你们了。革命到现在停下来不革了，是很危险的。这样下去，恐怕你们和我们的脑袋也保不住。将来我们先死了不知道了，恐怕你们的脑袋保不住。我们死了，还有我们的子女在，敌人要报仇的。
可不可以这样，固定工少，国家负担也少。具体办法：农闲时农民进城做工，要经过生产大队批准，交一点公积金和公益金，对集体经济有利，对国家有利，对个人也有利。这个问题，将来要订出制度，大家讨论一下，对生产队、对国家、对个人三方面都有好处。工厂有技术熟练的固定工，任何时候都是需要的。将来农村文化发展了，农民也可以进城了，也是初中、高中毕业的，也是不简单的，也是有文化的了。用这个办法，国家少花钱，家庭少负担，教育有希望普及，也真正改造了人。现在中学出来的就是知识分子，就有资产阶级思想。只要进了城，初中毕业了就看不起农民，进工厂做工还可以。高中毕业以后当工人他也不愿意干了。这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分开，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架子。如果这样搞，知识分子的架子就打下来了。是知识分子又是普通农民，再学习一下，他也可以管理党务工作和管理经济工作了。
今天想和你们商量这个问题。现在城市试验不能搞得太多。农村可以大量搞，要以国营农场作这种学校的基地，不要专门招收农业工人，就用这些学生半工半读。首先搞农业中等技术学校，搞经济。然后搞政治，以后就可以办大学。我告诉河北，要成立个专门机构管这个事。教育厅管不了，省脑筋。天津叫这种学校是简易学校。我说不能这样叫，它也是正规学校，你那个是洋的，我这个是土的呀！
1967年7月教育部延安公社编《刘少奇修正主义教育路线黑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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