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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王五魁的信

日期:1957-5-29 作者:河南, 王大海

河南、王大海

(王大海:作家,《奔流》编辑,河南省文联常委)

(附:王五魁给王大海的信)

五魁:

昨天从乡下回来,才读到你的来信,很高兴而且感动,一因为你的信表现了一种真诚、质朴的感情,真实的感情总是能引起人的心灵的共鸣的。

河南的乡村是很美,我在鲁迅外婆家“皇甫庄”住了约一星期,很有味道。那里四五岁的小孩这几天都整天伏在河边上钓虾、钓黄鳝;七八岁的小孩不论男女都会熟练地驾船。有一天中午我们到海边的一个小村庄,用罗汉豆当饭吃,同行的有北京来的几个搞美术工作的男女青年,我们一起渡过了很难遗忘的七天。

不知道你是否提前回报社,我还要在这里约十天,到六月七号以后回上海,在那里住到六月底再回郑州,下月二十号陆费也要到上海来了,你如早回郑州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和她谈谈,我们总是常常谈起你和一些朋友们的。

大概已经看到姚雪垠的文章了吧!我很生气,主要的还不在于他骂了我。我觉得他其实并不勇敢而装出了一付勇士的样子。(现在有些人大概以为他是骑士了!)在前几年中间,实在说,他在上海,河南,武汉确实是受到一些宗派主义的打击的;这应当说是一方面,而他自己本身确实也有一些不好的气味发散出来,可是他既没有丝毫自我批判的精神,而且也并不能真正尖锐地揭发那些用宗派主义来对付他的事实,可能以为我是没有武装的人吧,便乘机来一个报复了。我并不想缄默以装作虚心,所以给文艺报写了个反驳的文章——但是很难设想文艺报是否会发表我的东西,第一是现在正是姚雪垠出风头的时候,其二是我既非老前辈,又非典型的新生力量。其实在我看来,只要言之有理,是不论五四老人或无名小卒,都可以到文艺报上动动刀枪,谁是谁非,群众自有公论也。

今天收到仲宇来信,说河南正在“动”起来,也要我写信回去提意见。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始终对河南能否把三害搞得比较彻底,有些信心不高(也许是我近几年来对河南文艺界的情形看得太多了一些之故吧!)

你又写了小说,很好,希望将来能看到。说实话,对于你上一次在奔流发表的小说,我是很喜欢的。我觉得好处在于你能够注意探索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而且还比较细腻,只是看来整个的文学风格上应当再朴素点,(有时似乎也喜欢玩个技巧什么的,其实根据我最近读鲁迅小说的体会:高级的艺术品常常是质朴无华,叫人感觉不到作者的文学技巧的);另外,写得还要慢一点,写快了,有些地方就显得粗糙了,不仅在描写上,而且在整个的意境上。

我六月七号左右回上海。还希望在这里读到你的信。

握手!

大海5、29、

附一:

大海:

今天收到你的信,感到分外的高兴。前些时给‘奔流’一个稿时,就曾附给了你一个信,可能是你没有看到。春节回家时我本来想和你谈谈的,因为没有适当的机会,所以也就算了。我一直就不知道你的具体问题是什么,情况怎样,由于过去和你好一些,所以也不好意思随便打听。肃反之后见到你就极不自然,更不能随便说话,有次我在师专见到陆费简直有一种难过的心情。肃反开始时,我的心情相当沉重,和我过去有来往的同志有许多成为斗争对象。譬如你,大众报社的赵宝珺,歌剧团的王笑声,还有几位你不认识。我的历史要复杂的话,保险要被牵涉上。虽然在斗争工作中还很积极,但心内很羞惭:自己幼稚、坦率,竟然交了这样许多朋友。一方面是心里怀疑自己,另一方面也感到自己这些朋友并没有作什么卑鄙的事,也看不到这些伺志真的有什么反革命的影子。但是后一种心情是不好.的,是和整个斗争形势相矛盾的。斗争开始时提倡大胆怀疑,需要把许多来往,谈话、往反革命那方面怀疑。于是我就把我们之间的许多来往往坏处想,其实再想也想不出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虽然也受命给你写了一个材料,也提出了一些怀疑,但我决没有捕风捉影,没有捏造,并且说明怀疑只是怀疑,并不是定论。后来我写过几个材料后自己也感到无聊,如果说像我写的那些事值得怀疑,那么我自己本身有许多事也可以怀疑成反革命了。所以当时心里也有些烦恼、害怕。后来比较松一些了,这种情况才有好转。

关于新三反时期的问题,当时在一个座谈会上,有我、李志坚、孔岩涛等同志都认为孤立地看这一件事,不能认为是有意识地进行反革命活动,如果其他方面证明确实有反革命活动,是一个现行犯,那么这件事就也可以说是有意识了。总之,我觉得凡是和你熟悉的,都还能持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没有随便给你栽赃。至于如何结论,我就不知道了。现在看来,肃反确实有些粗暴,弄得草木皆兵,很伤了一些同志的感情。我自己曾因为在袁水拍一开始批平胡风时,向人民日报反映了一些河南文艺工作者对此事的不同意见,以及我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我当时那样作也是对的,但想不到后来人民日报把那信交由公安部转到公安厅,后来报社领导和我谈了谈,这是我在学习之前才知道的。这件事虽然没什么,但却使我非常伤心。这就等于不叫别人说半句话了,放个屁都要被误认为是炮击天安门,叫你哭笑不得。现在“百家争鸣”了,有人不敢说话,怕长线钓大鱼,其实是非常值得同情和体谅的。过去政治运动中留下来的余毒,不清除一下确实不得了。我们对党是真诚信任的,现在的整风可以说恰合时宜。记得我和家骥常常谈到你的问题,我们早就认为这里边有宗派主义情绪,自己不行的人常常喜欢把那些比自己强的人借机压下去,他没本领,但是他要靠政治来整人家,在这方面压人一头。党内就有这种卑劣的人,文化艺术部门很突出,这种人需要在整风中换换脑子。

我所要给你谈的话实在很多很多,但现在反而说不出来,以后见面时再谈吧。我相信我们还会和过去一样要好。这一个时期的隔阂,可以说是大时代动荡中的一个小风波,将来和儿孙谈起来时也一定很有味。我们现在正学习被开垦的处女地,还有五个礼拜,六月底结束。我已和报社去信商量,希望能在六月上旬回去,赶上整风,我对被开垦的处女地学习不太感兴趣。现在还未确定。你还可以给我往这里来信。听家骥说你准备写鲁迅传记小说,这非常好,我祝你成功。上阶段,学习了鲁迅著作,作品和杂文我都看了看,感到这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读了他的书,就好像看到了他的性格、风貌。这几个月的学习有一个好处,就是有了一个开始,今后可以有计划地系统地学一些东西,不能像过去那样乱抓一把。我以后还要多练习写一些短篇小说,前几天我写了一个寄到奔流了,恐怕不够格。不管怎样,我要朝这方面努力。北京的许多名胜古迹我都玩过了。说实话,北京这个地方住着并不太舒服,还不如开封、郑州。

王五魁 5月19日

附二:

大海:

从北京转来信件已取到。我于六月初已回到郑州了。回来的正好,恰赶上家里的整风运动,现在处于大放大鸣阶段,这是空前未有的,对领导的批评是史无前例的大胆深刻,任何人都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机关里的庸俗现象和邪气处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境地。过去的好多问题都重新须估计,有许多事也要翻案,我感到十分痛快,这个运动确实会解决一些问题。在大放大鸣的时候,也出现了一点狂风暴雨,对某些不好的人有谩骂和一棍子打死的现象。总的来说,非常之好,使那些一贯有老爷作风的人,永远正确的人也撕掉了面皮,我希望你也能回来好好谈谈你的意见。据我知省文联文化局之宗派主义最为严重。宋部长来到报社开了几天会,大家不客气地对他及省委提了许多尖锐意见。报社与省委的矛盾揭开了。我最近准备和陆费连系一下,我当尽可能去找她玩,我始终把陆费当成最亲爱的同志之一去看待。她一定会谅解前一个长时期的疏远,我的小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很好玩,但有时也颇为气人,最不好的是会被缠住影响学习。关于文艺学习方面,除了博览一些东西之外,我准备重点地研究一下文学作品中之讽刺艺术问题,因为学了鲁迅及果戈理作品引起了这方面之兴趣。我打算把古今中外的讽刺作品仔细读一遍,研究一些问题。我想一、二年时间是可以做出一点成绩的,现在的问题,是看能否坚持每星期有五、六个钟点的学习。关于学习还希望听听你的意见,将来回来再谈吧。因为再有一个时期你就要回来,我就不多写了。

王五魁 6月7日

来源:《苏金伞右派集团言论与作品》(河南省文学美术工作者联合会,19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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