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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风杂感”

日期:1957-6-3 作者:湖北, 潘之辛

湖北、潘之辛

[按:潘之辛系湖北省文化局工作人员。这里选编的三篇文章,是他在大鸣大放中,大肆向党向社会主义进行恶毒攻击一系列言论中的一部分]

我这里的所谓“感想”是指感性认识而言,按照“实践论”教导,仅是认识的第一过程,因此不是认识的全部,因此就不是全面的,因此必然是片面的,但也必然有其正确的一面。我常常有这样的一个感想,任何一个问题,往往可以从正反两方面来理解,而且两方面可能都是对的,问题在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对待什么对象,用那些做法和制度比较好些,这个就是真理,举个例子来讲,过去国民党要杀人,共产党也要杀人,从“杀人”来讲,都不是好事,但从为了推翻黑暗统治,在中国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来讲,那么共产党的杀人不仅是对的而且必须杀,虽然有不少被国民党拉来当炮灰的无辜劳动人民也被杀,也是不得不如此的。

以下就整风中所感到的点点滴滴,另另碎碎的问题发表一些感想:

1.这次整风是党中央提出来的,于是乎全国上下来了个大放大鸣,是不是以前不存在矛盾?大家无意见?那不是的,只因为党中央还未提出来,所以对一些问题不敢“鸣”不敢“放”,所谓“不敢”就是无形中有了“禁忌”,现在开禁了,到处一片争鸣声。是否就“鸣”“放”一下,痛快一阵万事大吉?不是的。严重的问题是:如何正确地、及时的解决一系列带根本性质的问题,这就要看下文,下文做得好不好,大家在“长颈而望之”。

2.我有这样一个看法:共产党是个政党,政党是以它的政纲和实际行动来取得人民的信任的,因为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和行动有利于国计民生,所以我们都拥护它来领导国家工作。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对某些地方、某些问题的处理还有一些意见,这本是不足奇怪的。但偏偏有些同志把共产党神圣化了,造成了带偶象崇拜的风气,到现在还相当浓厚。例如有些人认为:党员、甚至高级党员领导同志是有缺点的,但党是绝对正确的,不会有缺点的。但是我怀疑:南斯拉夫的问题,是整个南斯拉夫共产党的问题呢?还是只“铁托”一个人的问题?匈牙利事件,是党的问题呢?还是领导者个人的问题?为什么只能向党员提意见,不能向共产党提意见呢?现在反映出来的许多问题,是带全国性、普遍性、根本性质的问题是不是党的问题呢?我认为真理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真理,只有某时、某地、对待某件事物的正确做法取得暂时的绝对真理,对政党来讲恐怕也不例外。马克思列宁主义也不是千年不变、万年通用的真理。

3.我认为现在中国的政体,是共产党一党专政,人民代表大会是个形式机关而已,看几次全国代表大会讨论问题,一致同意党中央提出的方案,充其量是枝节问题,在文字词句上略加修改而已,带有根本性质的分歧性意见,我还没有看到过,是不是没有问题,我看也不是,这次整风各界人士所提出的意见,有不少是带根本性质的问题,我认为现在的选举制度也是有问题,别的地方如何,我不知道,就以我们的选区而言,选举人民代表是不民主的,完全是包办代替,在选举人民代表的时候,要选出代表七人,由某些机关、团体指定七人,叫我们这些公民们去画圈圈,非常抱歉,对这些代表我们的人民代表,彼此不相识,我投了一票,究竟能否代表我的意志,那很怀疑。据说,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全部选举别人,看来好象很民主,其实是说说而已,不信?你试试看。更妙的是,有人提出过意见,而党报上答复:“这是最民主的选举办法”,你不满意,那么放弃权利吧,也不行,“人言可畏”,如果因而怀疑是个反革命分子起来怎么办?所以每当选举的时候,便不得不忍受着“民主被损害着”的心情,画上几个圈圈。不能怪,在选举人民代表的日子里,人们的心情并不是欢欣鼓舞的,外边打锣敲鼓是人为的假象。

4.有人说你似乎是要求资产阶级民主了,我也不承认,我是拥护共产主义的,我参加革命,是因为感到国民党可恶,共产党好,所以参加。我要求这样来实现共产主义,就是:杀人尽量少杀一些,斗争面尽量狭一些,要从最大多数人的利益和要求出发来进行革命和建设,要求有充分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只要不是反革命的话,要高度尊重人的人格和意志。政治上能充分民主,经济上能日益繁荣,文化上有不断提高。中国共产党符合于我的愿望,所以我拥护,但并不等于没有意见了,例如“三反”“肃反”随便把人关起来,就是违反宪法的事,报、刊、图书的出版完全被共产党一党所掌握,言论、出版的自由受到了限制。开国以来还未看到过一篇文章或一本关于不同政见的申述,以及机关生活普遍不很民主,也是时有感触的。最近一些言论自由了,但还仅仅是个开始,希望以后能保持下去,并且更加发扬。

5.人民内部矛盾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的矛盾属于物质性的。我们现在的经济生活比过去大大不相同了,提高了不少。但也不可否认问题也越来越多,基本的原因在于物质生产赶不上人民日益增长的需要,确实是个困难问题,但是否在问题的处理上就没有错误了呢?我想不是没有,是否有些困难就是不能解决的呢?我想并不都是这样。由于教条主义、官僚主义地处理国民经济问题,也人为地造成了一些困难,例如一九五五年下半年全国来了个基建节约方案,好处是的确节约了一部分投资,但坏处也有,相反地也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和时间。又如一九五六年国民经济的发展,步子放得大了一点,各方面没有平衡好,也浪费了不少物资,造成不少损失,有的大型工程上了马走不动,不得不下马,也造成了一些浪费。既有浪费,那么就是应该办可能办的事情却没法办了,这就造成了一九五七年的紧张,增加了人民内部的矛盾。所以我想:轻重工业的比例问题,农业生产增长的速度问题,消费与积累的比例问题,是可以再反复研究一下的,如果能在这些方面作适当的调整,即使是一个小项目,一个小比例,人民内部矛盾也可以解决不少。

6.今年在教育事业方面是个人民内部矛盾之一,有许多学龄儿童不能入小学,有许多小学毕业生不能升中学,有许多中学毕业生不能升大学。根据报刊上宣传,说这是正常现象,我也不完全否认是个正常现象,所谓“正常”是和历史上情况比较而言,但小孩子不能入小学读书,究竟不是好现象,有的农民讲:“现在强调扫盲,年纪大了,此盲不扫也可以,只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在新社会里当个文盲”,这种要求是合理的。再说,普及小学也是个国家的基本建设,好坏后果要十几年以后才能见效,十几年后我国可以建成社会主义了,到那个时候还有一大批青年是文盲,那是对国计民生不利的,或者说,现在让小孩子成文盲,将来大了再扫盲,我看这样做不好。我的意见,应该尽可能让所有学龄儿童入学,不能入学的也一定要让他们读书识字,即使要国家再多拿出一些钱来办小学,就是从重工业投资方面挖一点出来也是应该的,何况现在还有许多不合理的投资安排。别的不说,就拿武汉市新建大型歌剧院一项来看,投资150万元,不建行不行,我看也可以。拿来办小学,就可以解决几万个小学生一年的教育经费。

7.最近来,从上到下大张旗鼓宣传节育、避孕,我却颇不以为然,倒不是说我要反对节育、避孕,而是不必这样大张旗鼓的宣传,对某些人来讲是有必要,但这样做如果是出于国家的人口政策,那就颇有怀疑了,我国向来以“人多地广,物产丰富”自豪,记得毛主席也以此自豪过,现在不行了,似乎有“人多为患”的灾难了。中国的人口密度在世界各国比较起来还不是密度高的国家,从经济上来讲,我国国民收入平均每年约可增长6—8%,而人口自然增长平均每年约2%左右。现有人口的经济生活少增长一些,节省一点给新增人口,何尝不可以呢?如果象我们这样的国家,人多了搞社会主义有困难,那么日本、比利时就不能搞社会主义了。何况小孩子长大后还是个劳动力,增加财富的,我看问题还在于经济建设的安排,开辟新耕地和农业机械化的速度是值得研究的问题,如果在十年以后还不能实现农业机械化,我看这个社会主义也没有什么搞头。如果十年以后能够实现农业机械化,二十年后能够实现农业电气化,那么人口问题就不成为问题,在这十年以内,我们在经济生活上少增长一些,工业化还是搞得起来的,节育避孕不作为全国性的政策来处理。从历史规律来讲,国民经济发展速度是超过于人口增长的速度的。不然的话,将来到了共产主义,就会发生人多为患,要闹“人口革命”了。

8.唯物辩证法是革命的法宝,也是官僚主义的法宝,因为辩证法这个玩意儿,运用得好是辩证法,运用不当就是最巧妙的诡辩,很能迷惑一批人的,而官僚主义者往往借用辩证法来为自己打掩护,说来说去总是他的有理,例子到处都有,例如56年事业发展的安排,明明是冒了一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偏偏说是:“大发展肯定是好的,发展中缺点是难免的,损失的代价不大,而经验是丰富的,所以是个便宜事。”损失的代价不大吗?1956年多用了二十多亿,我看不小。如果56年少用这几十亿,放到1957年来用,可以办好多事,发展速度也正常了,人民内部矛盾可以相对地少增加一些。再有,明明这个人是个吹牛拍马的投机分子,却偏偏要说投革命之机还是好的,明明是这位党员在各方面讲还不够当个什么长,但偏偏要说是培养干部。明明是这件事情不应当这么办,这么办是错了,但偏偏要说在某个方面看不但没错而且必要。明明在某些事情上存在问题,但偏偏说从历史发展来看,现在比过去改善得多了,所以是正常的等等,等等。

9.在封建社会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此,寒窗十年,苦求功名,是当时社会的一种好风气。有出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万物皆下品,唯有金钱好,因此,不惜投机倒把,伤情害理,只要发财致富,是当时社会的一种风气。有板眼。现在呢?万人皆下品,唯有党员高,党员提拔在前,不论他称职不称职,党员可以换取爱情,所以许多女同志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党员。党员在生活上能得到优先照顾等等事实。因此也形成了一种风气,争取入党是成为一些人为达到以上目的的必要手段,于是乎处处小心,暂时压制这些见不得人的个人企图,开口进步,闭口政治,运用一切时机,尤其是运用各种运动,十二万分积极,再加点吹吹拍拍,装出一副进步样子,于是乎居然混进党里去了,一旦入党,就慢慢地露出尾巴来了。这不是个别的,而是普遍性的(当然不是说每个党员都是如此),所以事实上是形成了一种风气,但更妙的是发现了这个狐狸尾巴以后,也有其掩护,那就是:人都是从旧社会来的,残余影响是难免的,党并没有要求所有入党的同志都精通马列主义。最后还有一个法宝:凡是人都是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作为人就不能没有错误,共产党员也不例外。这是毛主席说的,于是乎天下太平。

10.最后一点希望:这次整风运动,是党中央开了禁,所以敝人才敢鸣的,但并不希望只是要同志们“鸣鸣”,让领导“听听”,如任局长所谈:“大家都把意见‘倒’出来,‘倒’完为止。”以后呢,枝节问题上“改改”基本问题上不动。甚至是把这些材料都列入档案里去,立此存照。可能以后来个什么运动,便可用来“以君之矛、射君之盾”了。的确,还有些同志认为“鸣”了是“有害无益”的。

6月3日

來源:《右派言论选集(续编)》(中共湖北省委宣传部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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