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57-8-6 作者：清华大学, 徐璋本
清华大学、徐璋本在第二次批判会上，徐璋本说到处有剥削，剥削不限於经济削剥，有矛盾就有剥削，外国的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对中国人说都是剥削阶级。我认为剥削有各式各样的。领导者所作决定不可能100％正确，其中不正确部分必致强人所不愿，也是剥削。只要领导决定问题时，那怕是决定一件小事时，若不能100％完美，必致影响千万人，这就是独裁。人民对政府不满的事报纸上登了不少。也可以说是偏差，可以说是独裁。不了解人民的愿望而主观决定的，就是独裁，中央与地方都可能产生这种事，主观上的错误就是独裁。过份自信就是独裁。
另外他还说：“我不承认自己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钱伟长的批判是过火。对错误的意见，人们不会去信仰它，何必大批判?”
在第三次会上(8月6日)，徐璋本在回答大家的一些问题后，作了以下长篇发言：
政府作的工作好坏都有，我不反对歌功颂德，政府作了许多好事我也知道。但我认为自己有权利站在主人翁的立场上对政府提出批评。共产党是领导党，应该站在人民之中不应站在人民之上。但我并未掌握大量事实及细微末节的资料。
归纳起来大家提出的主要问题是阶级斗争和施政方针，而非我的人生哲学。这不是我文章的主要内容，但也可以谈谈。
土改问题。
首先，我承认自古以来就存在着剥削和被剥削。
其次，我认为剥削的方式从古以来就不相同。我分析了产生剥削的根源。剥削的方式不仅有经济的，而且有政治的、思想的等方式。各种方式都很重要。
刚才大家所谈的主要是经济方面的剥削。剥削阶级掌握经济的生杀大权。中国百年来受了工业先进国的经济剥削，自古至今，所有的工业先进国家都剥削中国，最近才推翻。百年来整个中国人民都被剥削，而且剥削很重，主要来自外国而不是来自国内。外国将90％的血吸走。国内虽有剥削，但相形之下是很次要的。
我们家里可以养猫，可以给他饭吃，也可以不给他饭吃。但谁的家中也不养老虎，因为老虎要吃人的。若把外国的剥削比做老虎，则国内的剥削按比例可以做猫，甚至於是耗子。对老虎应该打掉，但不应该用对付老虎的办法去对付猫。
国内不良现象是千年封建制度造成的。我承认地主剥削，我主张平均地权原则。中国也有大地主，但近数十年来在外国的剥削下逐渐衰退了；不象欧洲的大地主，吃饭时餐厅里有乐队奏乐。要使农民站起来做人，应该消灭剥削，但不应该用对付老虎的方法。宋子文搜括了几亿美元后跑掉了，杀不到他，而去动员农民来斗小猫!这事没有道理。你们说我对地主、资本家有浓厚的感情，并代表他们说话，我不能同意，我自己并非地主和资本家。
中国最有名的资本家是荣毅仁家，他们最盛时才只有十三、四个厂，还比不上二个国营的大厂。中国的工业只是苏美的千分之一。由此可见荣家的剥削量是很小的，是猫的量。解放后一切法令都限制资本家的发展，领导党的组织又很严密，因此允许资本家并厂。前几年是保护资本家。大资本家尚且可以保护，而对剥削量更其微小的地主反而用对付老虎的方式，这是什么道理?当然地主也有干坏事的，如强奸农民的女儿等。但干这种坏事的那一阶层都有。我不讨论这些。
百年来中国人民被外国吸去鲜血，整个说来已很疲惫。农民工人被外国剥削了，而地主也被外国剥削了。我个人家庭说不上是地主，但我看到过，听到过。几十年前中国还很富裕，到民国初年以前富裕的地主也被外国剥削得很穷了。以往百年，中国疲惫的原因不是地主剥削，而是帝国主义的剥削。不应该用对付老虎的方法来打自己人。但共产党当局却煽动农民的仇恨心理斗地主。不煽是起不来的。这我不赞成。
我对其他运动的立场也是这样。我对上海的一塌糊涂，地痞流氓社会比大家知道的还多些。三反、五反反掉坏分子是对的。上海的首犯是谁?地痞流氓由谁负责?是外国工业。上海最吸人血的是孔、宋之流，我们对这种首犯不能宽恕。首犯打倒了，根子已经挖掉了，中国已有足够的能力维持安全。对自己同胞的内部问题不能用对付老虎的的办法。大家加起来都是被外国剥削的。
地主是剥削阶级但也在被剥削之列，而且很惨痛。国民党时代中国不可救药，是对人民的最大刺激。中共领导人民获得解放，人民给以最大的感激。解放之初解放军纪律严明，人民在百年压迫之后见此景象当然感激奋发。但老虎已去，何必仍强调斗争？根据马克思主义，只要地主有20亩地，30亩地，就被当做是敌人，不可饶恕的敌人。实质上不过是猫而已，却看作老虎，这是不适当的。这是共产党太迷信马克思教条主义的结果!大家看得很清楚，有如此严密的组织，有如此强大的军队，有什么必要将地主当作深仇大恨的敌人来斗？对大资本家尚可保护，过关，进入社会主义，而对地主则要煽动农民的仇恨心来斗他们，为什么?
我说：全国人民都陷入“恐惧的沉默和憎恨的沉默”之中是有些夸张；但要批评便应加重。全国人民被人剥削，共产党推翻剥削，当然全国人民都感激。你们认为地主被斗争，变为恐惧的沉默是应该的而且是必要的，这是马克思教条主义的迷信，我不同意。地主并不都是坏人。地主要改造，但不要沉默；资本家也要改造，不要沉默。
中国有很多农民痛苦不堪，也有些无聊地主欺侮农民。农民对地主本来就有些仇恨心理。但若说有些地主出自人类良心的好意，对农民好一些，是“假仁假义”，我不同意。难道地主没有一个好的?只有迷信马克思主义阶层分化的人才如此想法。其实，那一个阶层都有好的。
我用“全国人民”四字，是为了强调，当然有“恐惧的沉默”的不是全国人民，但这个影响很大。从马克思主义来看农民不可能对地主有感情，不能有“人的感情”，只能有经济的阶级感情！把人当作机器来分类!有些农民在土改时不敢要地主的地是由於农民善良。必须由政府来带领农民斗争地主，这不合逻辑，这是马克思式的分类法。
在经济关系之外，人还有许多联系，知识分子也有。马克思主义最喜欢把人分类!马克思主义认为除了经济关系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关系，我不能接受。你们说农民斗地主只有胸怀畅快。其实，由於人类的同情心，农民对於斗渺不足道的地主并不太欣赏。中国人最需同情心，斗了地主，农民也不满!
我看到有些人很好，也许有些自由主义，但由於领导搞运动，使他们受到很大的冲击，而这些人是不需要斗的。这责任必须由领导者担负，不能文过饰非。
中国人民最善良，最容易统治，被外国帝国主义压迫了百年之后，统治起来更是易上易。领导只要向民族复兴的道路上走，不必用经济学的方法来划分人，斗争人，就不会使许多人对领导党产生不好的印象。既然中国共产党抱着崇高的理想，那么对道德不应不注意，即对手段不应不注意。这就是我加以严厉批评的原因。
总之，马克思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但他并不是神。他的学说值得研究，但他所制定的人的分类法则不值得研究。在今日的中国，没有必要采用百年前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所写的人的分类法！只有迷信马克思教条主义的人才会如此!
(以上是长篇发言，以下是他对大家提的质问的一些回答)
地主对农民个人来说可以算是狼，但对国家说则是猫。不能把地主与帝国主义相提并论。我们的政府保护资本家，就是养猫。
狼可以变成猫，由於政府很坚强。
可以说帝国主义勾结官僚资本，官僚资本勾结地主。但解放后官僚资本没有了，帝国主义与地主的联系桥梁被割断了，狼狈为奸已不可能，因此地主是猫。
解放前支持蒋介石的是农民，蒋介石的钱是由农民那里来的。
你们说我保护地主，我不同意。我赞成平均地权，这是与今天政府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可以把地主的土地没收分给农民，不应斗争。很难说世界上只有一个方法是唯一正确的。
来源：1957年8月19日《新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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