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57-5-0 作者：[待确定]
“有人反映，武大党员与群众的关系，似乎有点像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这不是偶然的。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似乎只有党才是‘我’，党以外的都是‘敌’，对老教授的不尊重和蔑视，实际上也是如此。在某些党员的心目中，似乎凡是从旧社会来的都是阶级巽已份子。从理论上说，无产阶级专政不是共产党一党专政，但是事实上，有些党员总是以统治者自居”。
“目前，‘人人相见呼同志’似乎比较习惯了。但这习惯的养成。也有它自己的一段艰苦夺门的过程。在解放初期（在某些场合，一直到现在），我们这班所谓‘高级知识分子’，是被党内外人士称为先生，这表示尊敬，同时，也表示疏远。换言之，即孔老夫子所谓‘敬鬼神而远之’是也。以先生称党外人士的党员们，虽然不一定‘读孔孟之书’但却在‘行先王之道’，有时不禁使神经过敏的人发生‘内诸优而外夷狄’之感”。
谓余不信，有事实为证：大概是在50年，在我所工作的那个学校里，在某次集会上，一位化学家对一位担任领导工作的老党员说：‘你平常穿得随随便便地，就这一点来说，我们倒是同志’。这句话当然缺乏‘高度的思想性’但也没有什么恶意，然而这位领导同志却登时勃然大怒了。他正言属色地训斥是：‘同志是个很严肃的名词，不能随便乱用’。于是，化学家碰了一鼻子的灰，群众则面面相观，哑口无言。大概是在55年，在我们学校的一次新党员入党的支部会上，当那个被审查的人通过以后，一些党员当时就向他祝贺，说他今后是个同志了。这就使我们这些来宝先生不能不被迫承认：我们并不是同志，在许多场合，先生和同志这两种称呼，是非党人士处境的非常灵验的温度计。如果忽然你是同志了，那么你大概被认为是对劲的，如果忽然你又变成了先生，那么，你就赶快作思想准备吧，大概在目前或不久的将来，大小总得出点事儿。
“有许多陈旧的或不明确的概念仍然在社会上流行，有些东西，对团结到敌人脚跟前的方针政策来说，仍然存在着抵触，对于发动全体人民献身社会主义事业的积极性来说，仍然是一种障碍，有待于继续研究改正。”
例如：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这个提法，显然就包含了另外一个概念，即广大的非常人士都是普通材料制成的。在当初，这个提法，或许有某种理由，而在今天正继续使用，就显然是不科学的，不合事实的。是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主要是决定于每一个人的革命实践，而不是决定于他的无党证。没有党证而全心全意地为社会主义事业献身的战士，何止千千万万，难道他们倒是普通材料制成的，而刘世吾，韩常新倒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吗？且不说这个提法不科学，不合于事实，就算真是如此，在中国六亿人口中，只有一千多万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而其余都是普通材料制成的，我看，将这个事实记在历史上，也不见得多么光荣。
当然，我们丝毫不怀疑工人阶级以及他的战斗先锋队——党在人民生活中的具有决定性的领导作用。但‘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这种自吹自擂的提法，多多少少使人感到有些宗派主义的排他性。这，在今天的革命形势下，不能不是一个过了时的概念，没有加以保留的必要。
从这里，我又联想到另外一个名词：红色专家。这个名词在辞典里还找不出。因此不能知道它的‘定义’。推想起来，可能包含下列两个有区别的意义：第一、指持有党证的专家；第二、指力团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从事工作，来为人民服务的专家。
如果是指后者，那么，我想，现在中国的红色专家是不少的，这个概念也是能为大家所接受的。但是很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也是那一位不许非党人士称他为同志的老党员，曾经在我们的学校里对党员发表过他非常著明的演说，大意是最勉青年党员们努力争敢做个红色专家，这是很好的。但同时，他又非常精彩的说：那些旧知识分子，即使进行，也不过像半老徐娘脸上擦胭脂而已。当然、这位老党员现在也进步了，决不会再说这种怪话。可是、从报纸上所讨论的‘先专后红’，‘先红后专’、‘专红并进’等问题看来，所谓红、就是指入党。那么，红色专家，显然是党内专家的同义语了。
把专家分为党内的和党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但把党内专家称为红色专家而将党外专家归之于专家或无色透明的专家，却有问题。
我们知道：红色，在这里，并不是一个美学概念，而是一个政治概念。它是与白色相对的。红色代表无产阶级，而白色则代表资产阶级。
在中国人民中基本上已经只有工人、农民、劳动知识分子这三种人的今天，在全体知识分子已经以自己的知识来分工农服务的今天，我们有什么根据认为他们是非红色专家呢？这样的区分，除了削弱他们的积极性之外，又有什么其它的效果呢？
以有无党证来区别一个人是否红色专家，和以有无党证来区别一个人是否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一样，是不科学的、没有事实根据的。我们都知道：高尔基、鲁迅、郭沫若以及其它许多人，并不是共产党员，仍却是很杰出的共产主义者，名符其实的红色专家。
党员在任何时候都是人民中间的少数，否则党就会失去其战斗先锋队的作用。但马克思主义者却可以是人民中间的多数。如果不用党证来区别，则红色专家也必然会逐渐成为专家中间的多数，党当前的迫切任务之一，则是促成这两个多数的早日出现。
“中国共产党对知识分子就像宋代的政权一样，就是把所有知识分子都笼络到自己手里面来，高官厚录，只要你老老实实不讲话就行了。去年党对知识分子的政策有丁改变以后，曾在新华书店设立了教授拣书室，在理发店里教授可以冯证优先理发，但这都是些小节，知识分子并不在乎，只要把知识分子当人，不要整他们就够了。”
“共产党的思想统治很厉害，比希特勒还厉害。共产党、毛主席有一手，对知识分子过去是打，现在是拉，又是打，又是拉。要想搞出名堂来，必要时，打进党内去！”
“胡风这个人太冒失了，这两年搞就好了。”
“有的校、院长对学校里的事， 是‘一问三不知’；有的处长、科长指挥不动一个是党员的工友；有的系主任和教研组主任连自己系内、组内有多少教师也说不清。助教的留用，留学生的选拔，教师的开课等，非党的系、组主任无权过问，甚至像全国各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题目 编之类的文件，也在‘保密’之列而不护一般非党员的教师看。所有培养提高和加薪的机会，也是党团员在先，非党团员在后。总之，政治第一，业务第二。而所谓‘政治条件’又仅以是否已取得党、团员的称号为唯一标准，而不问其是否真正具有党团员的高贵品质。武汉大学的法律系和经济系，有不少课程原由非党、员的老教授担任，教学效果一般也不坏。但一旦从不大回来了党、团员青年教师，老教师就得退位。老教师有的被迫改行教外国文；有的被打入编译室、铁古董、搞资料编译工作；有的被派充青年教师的助手，替青年教师编讲义、写讲稿、解答问题，只是不让他们上台对学生讲课。结果怎样呢？老教师固然因用非所长而垂头丧气；青年教师也因经验不足，根本不愿干，弄得精疲力竭，焦头烂额”。
“我校党员具有无限的优越感，特别是对于老教师更是如此，为什么把法律系十几位老教师当作皮球踢来踢去？是不是认为法律科学是党性很强的科学，因此只有党团员才能教呢？法律科学显然是党性很强的科学，但决不是宗派的科学，为什么一定要党员才能教？”
“某些党团员‘气焰万丈’。某些人民大学毕业的又是一个‘气焰万丈’，所以有些人就成为气焰万丈了……。在今天事实上，如果是离开了苏联专家的讲稿就不能讲第二句话，学生是不会满意的。法律系这一年的教学效果，是令人痛心的。当然，老实说，我现在的处境，还没有遭到其他老教师一样的待遇，而且还受到某种程度的‘尊重’，但是大势所超（按：这里所谓大势所超，意思是指老先生将来一个个都会被调离教学岗位。这完全是他故意挑动人心的杜撰）。瞻望前途，也不免有‘免死狐悲’之感。”
“共产党对出身不好的人，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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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这座铜墙铁壁，把人分作三个方面了：党员是甲方人员，党外的知识分子是乙方人员，还有一些积极分子是丙方人员。这些积极分子是铁墙的积极分子，因为党员从来不与党外的知识分子接近，只是依靠这些积极分子来了解党外知识分子的思想情况，而这些积极分子 报的，又不是真实情况，而是为着表示自己积极的情况，这样一来，这座墙壁自然是愈来愈是加深加厚了。”
“关于党群关系问题。大家都要拆墙，我认为拆墙首先要明辨是非，武大形成了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假积极分子帮倒忙。有些人对上阿谀逢迎，对下欺压，这种人甚至铁到党内去了，这样就使群众与党的距离更远。这些上拍下压的人，在每次运动中，都很活跃，给党的工作反而带来损失。群众总结了这批假积极分子的入党术有五条：（一）三年不提意见；（三）一切‘体会’导领意图，察言观色；（三）当跑人事处接近当权派；（四）重点走一人门路；（五）通过亲戚，或夫妻关系。”
“解放前入党是靠拼性命，解放后入党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他们踩在别人身上提高自己。我在清华就看到很多同学自己爬到了党员，而把别人踩下去。解放后入党的都是靠搞运动做打手起家的。”
“积极分子是‘王八旦’，专门揣摩党的意图。群众说积极分子都是踏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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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校选助教，选留学生，差不多是党团员包干，群众速5%也没有，是不是说群众的政治水平都很低，低到连当助教，当留学生都不行呢？其实过去所选的留学生和助教，水平并不是最高的，往往倒是很差的。在这一点上，至上不是大公无私的。×××留下来是作样子教育群众的。助教都是党团员，群众没有一个，这是垄断知识。”
“解放后，党不是引导青年走正路，不是教育青年辨别是非和真理，却走的是坏路，长此下去看不到正确。不要培养青年赶炎附势，武大培养青年就是这样。我觉得应该改变教育青年的方式，应该让青年用自己的脑筋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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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民主党派是陪嫖伴赌，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是前几年加入九三学社的；居然有人把这个民主党派当成商店，问九三学社是否是公私合营的。群众不了解这个组织，报上宣传得也不够，‘人民日报’谈到某些人的模范事迹，只提他是党团员，从不提是民主党派成员。”
“过去民主党派一向是装饰品。运动中的体会，民主党派不仅要争鸣而且要争主。”
“可以扩大民主党派作用，作党的助手，如果问题发生争执，可以向上级反映。如华中师院（民主党派）要支持学生开肃反追悼会，学校党委不同意，结果派代表到省委，省委批准开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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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不仅党和群众分了家，而且党和团也分了家”。按：（法律系团支部部分同志对刘真同志6月5日的报告有些意见，右派分子就向他们挑拨）。
“党员有良心对自己的错误应该痛心惭愧，……而今天的领导同志看到武大如此之糟，却无动于衷，……像这样子，共产党是否能领导人民？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也是全世界的问题。靠拢党是‘拍马屁’、‘阿谀奉承’、‘卑鄙’。”
来源：1957年9月1日《武汉大学右派言论录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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