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57-8-20 作者：城市建设部, 王留庆
城市建设部、王留庆编者按：王留庆在大鸣大放时要给《光明日报》写篇文章，题目是：“论现阶段中国社会之状况”，这是他交代的文章主要内容。其中，我们删去了他发言的第一段。
(一)中小知识分子阶层，生活在公式化概念化的空气里边，每天每天听到和看到的老是“党”“团”“进步”等口号，党报简直是布告栏，青年团组织成了保姆，这样约束太多，在客观上就使得人们的生活和思想公式化而不开展，不能发挥独立思考，因而自然地精神就不振奋了。
(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由老乡、老同学、甚至家庭，这种伦理关系交谈没多少句，就要问是否“入团”“入党”，如回答还没有，则听到“唉呀!努力呀”“争取进步呀!”等生硬的言语，因而使人哽塞。不然，拘谨油然而生，这种空气不正常，不自然，使朋友关系不是自然与亲密的，朋友家庭关系都荡漾在空虚的教条中，感情淡薄了，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使人感到天伦之乐不足，精神生活便贫乏了。
(一)学术上具体在哲学上，近几年来除了翻译了苏联一些书以外，其他的著作太少了，中国的哲学家好象是沉默了，没有什么大的作品，出版的都是“什么叫做辩证唯物主义”“谈谈辩证法”……等等小册子，其实很可以把它综合一下，印上几百万册即可，不必分别出版。
不同的学派，不同的体系看不到争论，人们想见识见识大世面，但只能张眼望空，不能满足点。
(二)文艺上，几年来的文艺作品，还停留在以前搞土改，打游击的水平上，它们艺术生命都不强，刊物再多，其味道全部一样，令人翻来翻去，不觉其新鲜，不愿细看，这也是百花不盛，恐怕是受教条主义批评之故。
(一)国家的各级领导以至中央，简直全是共产党员，使人怀疑如此庞大的中国，有知识有才干的全是共产党员吗?在和平时期中，新旧知识分子很多，他们愿意为祖国建设服务，难道他们不能领导建设吗，这令人不解。
(二)共产党现今已失去了在政治上领导的作用，因为在武装革命胜利以前，全国的广大人民是处在蒙昧状态，数千年的封建统治使他们痛苦，但不知如何自拔，所以须要党去启发，去领导全国人民推翻统治。但在如今条件下，群众与党员水平差不多，共同目的都是为了建设一个社会主义幸福的祖国，这种条件下，是否政策要党制订再拿出讨论，再强调党的领导作用，使人不免认为党管得太宽，独霸天下了。
(三)党团员的理论水平太低，基本上都是信仰主义和教条主义的化身，这样不但影响了自己思想的奔放，而且也由于党团现在之地位，也限制别人发展。
(四)党群关系，如前述原因，使党外人士的心里不仅是“作客”而且确实达到了“外人”的地步，他们是爱国的，但又觉得并不需要，因一切党团员在先何必自己吱吱喳喳，令人笑话。
(五)群众分三种人：(1)一种是唯唯诺诺，是少数；(2)二种是不问情由，一说就干，是多数；(3)三种是不甘心，对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亦是少数(我就是第三类人)，这样使国家的工作处于疲塌不景气的状态。
(六)党废除了肉刑，但创造了精神刑罚，这就是如肃反那样的斗争会，弄得人家精神紧张，抬不起头来，不管是大斗或者小斗，斗过以后，见面或不说话，或只能“哈哈”这样双方感情都有伤害，这也是造成人情淡薄原因之一。
(一)在这种运动中，因很激烈，缺乏辩证的空气，对于正面很强调，反面意见不敢说，人的威信与名誉扫地，并且有时偏激，使工作受到挫折，例如建筑工程在反浪费反大屋顶的运动后，出现了不少光秃的不三不四的房屋。
(二)使一些政治上不成熟的人，弄得只知此一面，不知彼一面，头脑呆板，不会辩证。
总之，几年来的成绩是大的而且是肯定的，但是不采用这种运动方式是否可以呢。
这种思想的来源是怎样的呢。
1．与共产党根本没有建立难舍难分的感情，可以说从来没有过什么很亲密的感情，在我心目中只有理性认识，不知道和这抽象的组织怎么建立感情。
2. 我由小长到大，有两种思想明显的在斗争，一种是赞成建立一个繁荣富强的祖国，另一种是如此强调党的作用及党团如此的地位，这点不能理解，两者在我这里不能统一，日常中对待这个问题是人云亦云，跟我的关系是虚无漂渺的，所以当我反对它的时候，没有任何怜惜，认为只是站在客观立场上。 (按：这一节会上没谈，但发言稿中有)。
当时所想关于改进的意见：
1．取消各党派成立国家委员会，委员由选举和邀请产生，属于国家的政事，一概由它起草研究与颁布(但我觉得这条可能过于偏激，因从来没听说过这样搞的，可能行不通，因而又有下面一条想法)。
2．加强民主党派的力量，可以将若干民主党派合并，使他们力量与党差不多，各党派在国家各级机关以至中央皆只得驻以代表，进行参议，任何党派不能对全国发号施令，作动员即限制了政治方面，它只能是与学术集团相近似的组织。
3．各家各派自由鸣放，各人可以建立各人自己的庞大学术和思想体系，只能有批评，不能有检讨，因为检讨使精神和思想都很累。
4．对社会上有错误及有政治错误者，不能采取斗争，只能个别交谈，最多不能超过十几人，如还不行提交上级领导解决，再不行则到司法部门以侦讯工作来解决，不能在大众之前进行斗争及坦白与检讨。
5．建立接见制度。科长、主任、院长、处长、局长、部长等各级领导应制定定期接见制度及排定接见计划，接见的对象应以工作中、生活中最少接触，最平凡的一般干部，这种接见是预先通知的，接见的内容是谈心及征求意见，以达到消除官僚主义及相互的隔膜。
6．新的口号应当是“人民万岁!”，“自由平等万岁!”不应叫“毛主席万岁”，因会导致个人崇拜，应叫“人民万岁”“自由、平等万岁!”这是新社会内容。因为鸣放空气不浓，要自由鸣放，就要取消或降低党的领导作用，总之使之达到“人人平等，自由鸣放”。
鸣放时曾写一些简单但激烈的东西有十几页，内容如读书笔记，与鸣放时的想法约各占一半，想法基本上是和想向光明日报投稿内容一致，也有些是过于粗暴和偏激，反右派以后撕毁了，丢于展览馆前厕所的下水道中，回忆其内容，除重复以前的外，尚有下列一些：
1．给毛主席或人民日报反映意见，其内容即是与想投光明日报的稿件内容相似但要少些。主要谈党的领导。
2．我放出的是以党代政，以党代国，我当时写的如以党代政，以党代国，党气弥漫天下，充耳而不愿闻。
3．现今中国社会之不振，百花不盛，乃由于中国共产党成了社会发展中的桎梏。
4．现在中国社会中的矛盾，不是剥削与被剥削，而是统治与被统治的矛盾，共产党是现在的统治者。
5．全国由下而上，除毛主席而外，各机关原来任命的领导制可以考虑改成轮流换班制，以彻底消除三害及官僚主义等错误。
6．国民党及历来的统治王朝，在他们执政时期是反唯物主义的，而如今的共产党确是唯心主义的，简直是唯心主义盛行，一切皆出手心智，在唯心主义指导下进行工作。
7．党群关系有外人的感觉，这是由于党剥夺了党外人士为国效劳的机会。
8. 自己想建立自己庞大的哲学体系，不管是否有错，是我的纪念碑。
9．新的口号，应当是“人民万岁!”“自由平等万岁!”，废除现有的一切口号，不得有除此而外的任何“万岁”之称，以免崇拜之滋生。
思想与生活——我有幻想，在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内容，小时候想法这儿不谈了，在学校中想的方面很多，想当一个有学问的人，自己家里生活很好，毕业后这几年幻想有改变，在要求入团时幻想曾放弃过，对以前想法怀疑，后来不要求入团，幻想又有了。
自己爱好哲学，想写一篇自传性的长篇小说，自己的生活就以这小说中设计进行。
自己给自己安排亲生父母，他们不是我现在的父母，自己是被逃亡者抛弃，逃往陕西，至河南被收留，因收留我的那家双胞胎死了一个，这样二个家都有很多兄弟姊妹，后来到北京后又象红楼梦一样有很多兄弟姊妹，他们有的已参加革命，觉悟高，都是党团员，仅我一人不是，他们教训我，我不服，觉得自己水平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在主要哲学上懂得更多，他们政治上帮助我，我不听，来追求绝对真理，我现在即象小说这样地来生活，而对现在的生活不赞成，对现在生活不肯定，老想总结出些东西来，这以后读了很多书，做个哲学家，著了很多书，建立了纪念碑，以后悄悄的死去，我就照这样生活着。
来源：《城市建设部整风办公室编印“整风通讯”第五期》，1957年；钱煇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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