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57-11-30 作者:[待确定]
我在11月26日交上了我的检讨,这是我在10月28日总结批判大会上的发言稿的誊正。近一个月的反复思考已经使我觉得有许多地方是不够深刻、不够确切的了,但是因为这个时期想得很杂乱,很零碎,很难在原稿上综合起来,因而没有做什么补充修改,还是把原稿交了。我已经在前几天立了一个“改造笔记”记录自己读书和反省中的心得和问题,同时也准备从现在起定期向党写思想汇报,请求党对我的思想改造给以帮助。
一个月来,我的情绪是经过了几番变化的。
在对我的斗争结束以后,接着而来的是一种比过去更大的痛苦,几乎是不能忍受的痛苦。
虽然在早先的几个月中,我已逐步认识了自己的罪行,但是在自己向党向人民最后表示低头服罪以后,犯罪的感觉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了。
一个月来,我主要的时间是用来读书,前半个月主要是读的有关民主、自由、专政、党、各方面的问题的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可以说凡是在图书馆和书店所能搜罗到的,我基本上都读了,我自己觉得凡属于辨明资产阶级民主和无产阶级民主的问题,我大体上得到了澄清。但是,同时为了补救我过去不读新人新事的新文艺,不从其中接受教育的毛病,我也读了《保卫延安》、《红旗飘飘》、《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团长征历史》这些书。
在过去几个月中,当我读马列主义的经典著作来检查自己的思想的时候,大体上还是在一种思辨的状态中对自己的思想来反复地质证和批判。但是在11月份的头半个月读这些书的时候,特别是读《保卫延安》这样的书的时候,我从心里感到每一句话都象是打在我身上的鞭子。我常常不是因为思想的空碍,而是因为感情的痛楚而读不下去,常常到城墙附近的小胡同里往来独走反复思考。
在临近十月革命节的时候,我像在过国庆节的时候一样,感到特别的负疚与痛苦,革命节前夕,我给冷西同志写了一封短信,希望他接见我一次(他以前曾表示要约我谈,但是到现在还没有谈)。其中说,想到自己是以一个党和人民的罪人的身份来过这样一个节日,怀有彻骨的悲痛,然而无论如何我的心是同今天欢乐着的亿万人民在一起的。11月15日,我曾去中央电影院看了一次电影《仇恨的旋风》,这是我半年多以来第一次进戏院。电影表演了一些苏共党内叛徒虚伪卑劣的形象,捷尔任斯基在斥责他们之中的一个时说:“如果我犯错误的话,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看完电影,使我一时感到极大的痛苦,一方面我感到捷尔任斯基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我是决不会原谅自己的错误的”;另一方面,我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敌人,一个叛徒了,有多么可耻。回社后,在办公室碰到了言彪同志,我曾同他谈到这种感情(这是近两三个月来同言彪同志的唯一一次谈话,还有一些别的内容,写在后面)。
整个这段时期,人民日报发表的杨××的文章,不时给我以激励,他说犯了错误的人应该有撕开皮肉擦盐的勇气。我记得总理报告中也曾说“好汉不提当年事”是指好事,坏事倒应常提,我就是在这种思想的激励下,忍着痛楚读了许多批判我的丑恶思想,照见我的丑恶面貌的文章和书。
在后半个月,我的心情已比较平静了一些。我第一次感到心情比较能平静是从普列汉诺夫《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中写的一段话得到了力量。他说门德(指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自己是实现社会发展必然性的一种工具,他们不能不充当这种工具,也不能不愿意充当这种工具,前者是必然的方面,后者是自由的方面。由此开始,我经常想应从历史和社会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看待自己的错误,也看待自己的前途。这样我觉得自己平静一些。这一个时期以来,我一直在力求以这种态度来分析自己,但是还没有到统统透彻的地步,还要不断地想。不过,我已在日记上写下了4句:“一切唯党,诸法无我,大彻大悟,何惧何忧”表示我的决心。
半个月来,有几件事情,给我很大的启发。我偶然在电车站上看到一份教师报,表扬一个中学校长,朴素谦虚联系群众的作风,这人原来是我上大学时的同系同班同学,沈××,在学校时,他可以说是一个虽不反动而极落后的人,而且在作风上也是一个口快嘴利的人,而8年来在党的教育下却成了一个好党员、好干部。另外11月份《新建设》上有一篇文章,作者也是我的一个同班同系同学赵立青。(现在北大当教授)他在学校时是反动的三青团员,是我在政治上的敌人,但今天他在党的教育下,写出锐利的文章反驳右派成了左派,而我成了他的政治上的敌人。此外,我还在《哲学研究》上读到了朱光潜先生的文章,确实已有了很大的进步,而当年以极“左”的面目批判他的黄药眠现在却成了右派大将。在使我感到人是发展的,历史是无情的,自满可以使人退步以致堕落,谦虚可以使人进步,命运要靠自己掌握,前途对于肯改造自己的人永远是有的。张贻同志在反右派斗争后几次同我说,这次斗争使她感到历史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使许多(人)互相换位置。我于此得到又一番体验。我还深深感到,党还是这样紧紧地按照历史的规律而调整革命队伍,正是这样证明了它自己是大公无私的。
我在10月底的检讨中,曾表示要彻底检查,我在过去历次思想斗争中到底是在哪些方面一步步对党怀疑、抗拒,以至于在苏共二十大以后一直滑到敌人方面去的。在11月份的后半个月,我读在中央国家机关党委印的批判唯心主义文选,还翻了旧的新华日报,读了一些批判俞平伯、胡风、胡适文选。同时我也读了一些哲学书,包括杨献珍的《什么是唯物主义》和尼古拉耶夫的《辩证唯物主论讲义》。自己觉得有一些收获。第一,我过去也是盲目地认为像杨献珍这样讲的哲学太粗浅,并无渊博的知识、细密的分析,反正什么东西连鸡毛蒜皮都是一副为唯物唯心就算数,现在深感他所讲的却正是抓住了哲学的,也就是人的认识的根本问题,万事万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明确地去认识它,而我却是被资产阶级哲学的那一种表面上的“体大思精”所俘虏了。同时他讲得虽然浅显却是逻辑明晰,是非分明,反观胡适、胡风之类的文章却是一团乱茅草,拆穿了其实是鬼话。第二,我对照回忆了一下自己同胡适、胡风之类的思想,觉得从具体论点上说,我过去同意于这些人者并不多(胡适我只推崇他一篇红楼梦考证,胡风则我简直没有读过他的什么东西),但是在根本上却恰恰有相通之处,这就是赞成资产阶级民主,可以容许乱说;赞成资产阶级个人主义,认为人人都可以发现真理,有权保持自己的观点。我堕入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范畴。我回忆过去,我也并没有为这些人主张过的论点喊冤,然而却总是夸大我们某些批判文章的“粗暴”方面,在政治上宽恕敌人,苛责自己人,因而形成一种实质上的反党思想。在这次阅读时,我总是设法自己先批判一下,然后以正确的意见来检验自己,看看是否能合辙。就我现在自己的认识来看,我觉得自己基本上能够进行批判,对于正确的意见还没有抵触或不能接受的地方。我自己的体会归结到最后,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阶级分析。我体会到只要能够抓住这一个武器,其他的问题就都可以得到解决。
我现在确知确信,每一个意识范畴内的问题都有两种不同的阶级观点,我也初步懂得了在一些问题上正确的观点是如何,不正确的观点又如何,但是,我以为我还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为什么被剥削阶级这样看,而剥削阶级那样看?我知道这原因是在于自己缺乏实际斗争经验。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实践。在九十月份,我曾一再向邓岗同志、丁拓同志、冷西同志提出,希望能到工厂和农村中去参加劳动改造。当时还不知道有如此大规模的下乡上山运动,我还曾提出自己长期缺乏共产党员××,对于工人的情况所知等于零,对工人阶级的先进性毫无感性的知识,因此连想象也无法想象。为此希望能到工厂中去当一名工人。现在党已发出下乡上山的号召,上百万干部已经下放。我要求组织上尽快考虑,把我也下放到基层生产单位去,我将服从任何分配,在劳动中赎自己的罪,并且改造自己成为新人。
一个月来,我参加的集体活动很少。11月上旬,参加了对谭佑侠的斗争会(另外还有一次批判何疆的全部大会),自己觉得这个会对自己的好处很大,因为置身于一个非直接当事人的地位,来分析一个右派分子言行思想,使我更加明确地看到了自己的反动思想的脉络和反动面目的轮廓。这样使我一方面更加痛恨自己的反动思想,一方面也再一次体会到一次批判,因为对×(谭)的批判在很大程度也是对我的思想的重新批判。
11月中旬开始整改。王飞同志指示我研究方针任务体制的问题,我曾经搜集了自己保存的有关向世界通讯社进军的材料,也仔细地阅读和抄录了有关的大字报。我认为我能够提意见的主要是对外部、国际部的合并方案。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对对外部的情况了解仍然很不够。除了我过去曾提出过的合并方案而外,还不能提出新的意见。我已经把我对方针任务的一般性意见向王飞同志口头谈过,我从前进报上看到王飞同志在扩大编委会上的发言,谈到方针任务的部分,我都是同意的。新的意见暂时还没有,准备到专题鸣放时再研究。
在国际部的鸣放中,许多同志对我过去的工作,从业务到思想作风都提出了意见,翻译部有一位同志提出要审查我写过和审过的稿子。对于有一些意见,如说国际部领导上过去受了我的影响,我曾发生抵触,有一个下午曾为此感到十分痛苦,认为国际部的其他领导同志和我有一些思想上的共鸣,但不是我去影响别人。我也并无一条独特的业务路线,因而感到有些委屈。但是在反复思考以后,我认为我正应当趁此机会作深入的检查。现在人人都在引火烧身,但是只是在政治思想问题上。而在工作与生活作风的问题上过去并没有批判,而在这方面,我是一贯有突出的缺点,应当受到批判,进行检查。
另外,我过去总是把自己的政治思想同业务分成两截来看,这是不符合于客观事物的规律的。我在思想作风方面的毛病同我的政治思想的错误分不开的,现在也应当联系起来,进行检查。
我参加了分社管理组的两次鸣放会。第一次会发言不多。第二次会发言很多,并且屡次打断别人的话。会后我曾感到自己又有一点“自以为是”、“高朋满堂”的味道了。曾在日记上作了一番检讨,但是还不认识其严重性,最近言彪同志和王飞同志先后向我转达了分管组同志们对我那里发言的意见,使我感到十分难过。我近来多少还处于一种对发言有些畏惧的情绪中,然而一开腔竟又故态复萌,这说明了自己的劣根性有多深。我检查自己在这方面的毛病,过去也是有一套理论根据的,把多言当成直爽,把插话当成民主,而且顶多也不过把这看成是个人习惯,是作风问题,而且认为这种作风有人反对,有人喜欢,难得人人满意,不妨率性而行,现在我认为,这还是我心底的根深蒂固的个人英雄主义的一种表现,正是因为自己有自大心,无谦虚心才会养成这样一种几乎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的作风。以至于在目前的情况下还能冒头。这事给我极大的警惕,使我感到我的思想改造真是十分艰巨,今后的一段时期中一定要趁整改的高潮,从政治思想方面挖掘到日常生活、思想作风方面去,为下乡上山的劳动改造打下一个基础。我相信,在问题的发现,自己有了警惕以后,还是可以改正的。
*本篇是根据草稿整理,字迹多有不清,不可辨认的字以××代替。——编者注
来源:根据文件翻印件打印。
Copyright (C) 2024 Marxist-Leninist-Maoist.
Permission is granted to copy, distribute and/or modify this document under the terms of the 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 Version 1.3 or any later version published by the 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with no Invariant Sections, no Front-Cover Texts, and no Back-Cover Texts. A copy of the license is included in the section entitled "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