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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堕落成为右派?

日期:1958-3-13 作者:宗柏生

宗柏生

我参加革命工作有八年多了,在八年多的时间里,党和同志们给过我无数的帮助和教育,但我没有成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中的左派,却堕落成为了可耻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当我想到我犯下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心情是沉重的,我请求组织给我最严厉的处分。

我犯下的罪行是不轻的。我有着顽强的资产阶级新闻观点,并已按照我的这个观点,趁党对自己的信任或不备的时候,通过报纸向读者贩卖过大量的资产阶级的货色,这个影响是非常恶劣的;从前年的改进报纸运动起,我就充当着报社党内反党小集团的爪牙和走卒,猖狂地向党进攻;在反右派斗争期间,党是耐心地教育和帮助过我的,希望我忏悔罪过,参加斗争,立功赎罪,重新做人,而我又在党极力挽救我时辜负了党,表现得很差。

我的顽固的资产阶级立场和观点是如何形成的?其历史根源如何?我又是如何走上反党反社会主义之路的?

旧社会的教育和生活,使我建立了反动的人生观,在旧社会里我走的是爬到人民的头上去向反动统治者投靠的路。

我出身在一个城市小职员的家庭里,从小到我长大成人,都是与工农劳动群众相隔绝的,根本不知道工农劳动群众的疾苦为何物;思想感情也与工农劳动群众无任何相同之处。我的父母对于自己所处的卑微的社会地位是不满意的,我是父母的独生子,他们就把改变这个家庭社会地位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在小学毕业后,本没有经济条件上中学,父亲原打算把我送到南货店去当学徒,但当他想到自己默默无闻的状况(他也是当学徒出身而成为店员和私营轮船公司的职员的)时,还是转了念头继续送我上学,我入了中学后,他特别要我学好英语,好将来找个门路去海关去做事,这是因为他在轮船上做事,与海关上的人打交道打得多,他认为这是最能搞钱的差事。母亲的想法又进一步,他希望我将来当上大官,他常常用我的一个并不很亲的反动舅父罗心冰发迹的榜样教育我,他总是对我说:“靠前人丢点东西(田、房子)下来,虽也可过享福的日子,但你不是那号命,必须靠你自己白手起家。你舅父罗心冰没有进过什么学堂,外边也没有好亲戚,但人聪明、能干,现在还是当上了大官,你呀,看能不能跟屋里挣这口气。”所以,当我在初中刚读完一年级,父亲得疾病死后,虽有亲戚看到我家穷,劝我母亲死了送我读书的念头,找过关系送我去当学徒时,母亲拒绝了这个建议,借钱扯米继续送我读书。我对母亲的叮嘱是记在心中的,我很希望自己长大成人后成为一个“罗心冰式”的人物。我在十岁左右曾随母亲来长沙罗心冰家小住过一个时候,我看到罗心冰住在一栋小洋房里,出进坐“洋包车”,每天都要接到几张宴会的请帖,在家里呼奴唤婢,出进都是些阔人,有一间小房子专门放别人送的礼物。这种景象对我有极大的引诱力。罗心冰是由一个穷知识分子,千方百计爬到了劳动者的头上去的。家庭教育使我树立了这样反动的人生观:读书是为了将来做大事,当大官,好光宗耀祖,成为一个剥削者和统治者。所以,我在初中毕业后,根本没有条件再读书,但我却千里迢迢由常德跑到湘西去读不要钱的师范。进入师范以后,我又自修高中的很多课程(有些高中课程,师范不教的),准备用同等学力资格考大学。我的想法是:只要能读完大学,一切事情都好办了,名利就可以到手。

十二年的国民党的反动学校教育,更加巩固了我爬上去成为剥削者和统治者的人生观。初中毕业后我进的是国民党专为安徽流氓学生创办的一所师范学校,这个学校的校长是国民党的正统人物,他推行“党化教育”是不遗余力的。这个学校里连“学生自治会”都不许成立,重庆大公报都列为禁物,学生不许搞社团,只许以班为单位出“班刊”。同学中又多是流氓出来的或湘西本地的地主或资本家的子弟,他们根本不读书,吃、穿都很讲究,而我只能靠学校发的津贴过日子。我很羡慕他们,总认为自己家里没有钱是件“丑事”。我当时立下的志向是:到社会上后,再看高低。我自负自己的成绩强过他们,进入社会后一定能凭本领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18岁起我即进入旧社会做事,我是在对旧社会充满着希望,对反动统治才满怀着幻想的心情下进入旧社会的。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得到赏识和重用,而个人也一定会有所作为。但是,情况并不如我想像的那么好。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一个小学教师的工作,这种工作不是“铁饭碗”,教了上期不知道下期还要不要你,就是在任职期间,应得的薪水也拿不到手,但还得低三下四地巴结人,至于大干一番“事业”,那不更谈不上了。按理说,当我教了将近两年的书后,应该对旧社会的真面目有所认识,但我的眼光不是向下看而是向上看。我想到罗心冰就是摆脱穷小学教师的地位只身跑到长沙去,而搞出一番“事业”来的,再加上我本来就有“凭本事,闯天下”的本领,我又常常看到武汉等大都市的反动报纸上登有“事求人”的广告,又听说大都市都设有职业介绍所,于是,我就中途丢掉了小学教师的工作从常德跑到了武汉去闯天下。到了武汉,不但没有闯出天下,连吃饭糊口的工作都没有找到,甚么“事求人”“职业介绍所”都是假把戏。但我还是没有从这些遭遇中,丢掉对反动统治者的幻想,我却得出了一条“经验”:必须找到“关系”和“背景”,恰好这时,罗心冰正从福建失意丢官回到长沙,我就转到长沙投奔到罗心冰的门下,希望能借重他谋得一职。这样,我就走了向反动统治者靠拢的路,以后在解放前一段时期我的所有的活动,都是围绕这个思想进行的。

我希望很快的成名获利,我要求罗心冰介绍我到反动的报社中去做事,因为我看到这是一条比较容易取得社会地位的捷径。罗心冰满足了我的要求,介绍我到伪长沙日报去担任助理编辑,由于我的卖力、再加上罗心冰的介绍关系,我很快就被提为正式编辑。这时,长沙有一、二十家报纸,有“官报”,有“民间报”,我看到“官报”的气派大,在那里做事不但钱多,在社会上也跑得起,我就很羡慕“官报”的人,很想到“官报”去工作。所以,1948年,罗心冰出任了伪常德绥靖公署秘书长时,打算办报,我就跟着去了,以为自己此去可以有一番作为,后来只是因为罗心冰很快因故离职,报纸没有办成,我才回到长沙来。这时正是1948年下半年,国民党长沙市党部的机关报“伪市民日报”复刊扩版,我找到了关系到这家报纸去工作,在这里,我工作得同样卖劲。这家报纸的总编辑吴伯卿是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的专员,一个有名的文化特务,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关系也处得很好。“市民日报”在1948年年底前停刊时,他还答应帮我介绍新的工作,由此可见,我当时的政治立场和态度了,不然,文化特务为甚么会那样关心我?当时,我与伪三青团机关报“中兴日报”的副刊编辑陈文晞的关系也搞得不错,我是他主编的文艺副刊的经常撰稿人,陈在主编文艺刊物“种子”时,也经常约我写稿,“市民日报”停刊后,我求他替我介绍工作,他也欣然应允了,并积极活动把我拉到“中兴日报”与他一道去编副刊,后来,只是因为我不是“国民党员”和“三青团员”,才没有搞成功。陈文晞也只能是看清了我的政治立场和态度后,才会这样欢迎我跟他一道工作的。

解放前,我结交过一些朋友,但与我往来密切、推心置腹地都是几个右派立场非常鲜明的人物,我结交这些人,这也是我的反动政治立场和态度的具体表现。他们中有的是反动党棍、地头蛇的子弟,有的本人就是反动统治者。我与他们一道等办过社团,商量过开书店,办以儿童为读者对象的报纸等事情,我们想搞这些事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想干出一番“事业”后,作为爬上政治舞台的资本。我们这一伙人常在一起纵谈天下大事,也谈文章、女人,总之是推心置腹,无所不谈、情如手足。我也有过机会结交过一些进步朋友,但我与他们的往来就不是那么密切,我就没有把他们视为知己。1949年初,有一位进步朋友曾经真心真意地教育我,要我不要离开长沙,跟他留在长沙参加一些有意义的活动,他并向我讲解了当时的时局,告诉了我时局发展的前景,但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却在革命大风暴即将来到的前夕,跑到长沙县乡下教书去了,一直到教完了这期书,长沙解放前夕才回到城里来。晕时,我看到解放大局已定,才没有活动新的工作,等待着解放。

1949年10月我参加了革命工作,我是怀抱着卑鄙的找个人出路的动机到革命队伍中来的。在旧社会我没有捞到“名位”,我想在新社会里捞到“名位”。在这种思想支配下,八年来,我对待很多问题,都是以资产阶级唯我为中心的原则去处理的。我与党不是一条心,而是两条心。党不能满足我时就对党不满。

长沙解放后,很多人都响应革命的号召,热情地参加了工作,而我在参加革命工作前却动了很多脑筋,费了不少的心思。当时公开招考的有革命大学,军政大学和十二团等。我听说“革命大学”不是什么大学,只是进去搞几个月,就派到外地去做地方工作,我一来不想离开长沙,二来认为干地方工作苦得很出息不大,也就不想去。我是不想参军的,参了军天南地北,将来不知会搞到那里去,所谓我也没有投考“军政大学”和“十二兵团”。最后听说新湖南报招考新闻干部,我就通过很多关系,找可靠的人介绍我投考。我怕考不起,在投考前,临时抱佛脚的大准备了一番。我原来的想像是:进报社、当记者、写文章、将来只要好好干,个人必大有可为。报社提前分配了我的工作,我更欣喜若狂,我想:这真是达到了个人的目的了。我分到常德工作一段时期后,我们一道去的几个人被留下来办地委报了,这时我后悔得很。我想:假如我没有提前分配工作,而是留在长沙参加新干班学习,就不会由“大报”搞到“小报”来。这段时期,我的工作就是不安心的,当时说:业务上还由新湖南报指导,我就借此机会积极写稿与新湖南报联系,希望报社记得我、看中我,有朝一日把我调回长沙去。次年,我的个人目的果然达到了,我被调回了长沙。按理说:我回到了“大报”,总可以安心了。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又不安心起来:一是我听说有些新干班的同志下放到县后,很受到重视,很快入了党,有的还被提拔为领导干部。我自思自己的能力并不比那些同志差,在下面工作也可能“卖力”“工作一定会表现得好”,那不是“名位”可以到手了吗?在报社,都是些知识分子,自己的条件并不比他们好,同时我又犯过错误,有“名位”也轮不到自己身上来。二是我还听说“革命大学”分配到各地工作的同志,经过几年以后,都成为了地方干部中的骨干。我有个熟人分配到花垣县后,很快就被提为民政科长,我又自思自己不比这个人差,如果现在在下面工作,也可能被提拔了。三是我解放前有几个朋友,原只是对文艺有些兴趣,解放后专门搞文艺工作,几年来写出了一些东西,小有了名声。我又自思如果我在解放后也走那条路,就一定会更有成就。总之,我东想西想,有后悔、有不满,最终就表现为不安心现职工作。在报社工作八年多来,我也是挑精选肥的。我乐意做的工作,情绪还不错,不乐意作的工作,情绪就很低,对党也就不满。这八年里,我搞过通联工作,也做过编辑,也被派出当过记者。但我不愿搞通联,在记者与编辑工作中又只愿搞记者。1950年,报社把我从衡阳调回做内勤,分配我搞通联工作,我就暗暗地闹过一次大情绪,一直到后来改为编通合一后,我的工作情绪才好一些。1952年报社成立群众工作组时,我又被分配搞通联工作,我这段的工作情绪也是特别差的。后来群众工作组缩小了,我原以为会调我到专业组去,但仍把我贸了下来,我心里也不满过,当时工财组撤消,单独成立财经组,我自思自己是财经组的“老人”,就多方设法想回到财经组去,后来调我担任记者,我的工作情绪才开始转好。1955年到1956年,我被分配在记者部做联系记者的工作,这本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但我还是不安心,我曾经公开表示过;我不愿在记者部工作。1956年下半年调到农村部后,我的情绪又才好转。我不愿做通联工作的根本思想是:这是一件既不能出名、成绩也不易表现出的工作。像我这样热衷于“名位”的人,当然不会热心去做的。组织上曾经分配我做过较长时期的记者工作,从表面上看,我应该是安心的了,但也不然。因为在记者工作中虽较易出名,但仍然不能满足我的欲望。我很想用自己的立场观点,搞些哗众取宠、一鸣惊人的东西,但这样的货色是登不上报的;报社根据党的方针政策需要记者搞的东西,但我缺乏那种无产阶级的思想感情,也就不能在党的方针政策指导下写些有份量的东西出来,这样,“名”就无从出起。另外,报社对于所谓“扩大记者在读者中的印象”,本来已有了很大的尺度,但我仍然不满足,所以,我曾经提出“正名”,要把“记者衔”挂出来。其动机也就在这里。另外,我还曾经公开叫嚣过:如果要我当记者,我只愿意去山区;又说:我不愿当地方记者,愿意当带题目、意图下乡的机动记者,其目的也是为了“名位”。我自思:山区的稿子,只要你抓住了特点,就容易见报;在湘潭、常德专区,中心报道的任务重,领导意图又变得快,千辛万苦写些稿件却不易见报。至于当机动记者,既然是带题目、意图下乡,登报的可能性就特别大,出名的时候也就特别多。唯我为中心的卑鄙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在工作中还有很多的表现。如得意时气焰嚣张、失意时情绪低沉,被领导重视时情绪饱满、自认为被摆在不重视的工作岗位时情绪消极,对党不满,很喜欢与人评高低、比才干,只能喝彩、不能批评,等。如1954年成立湘南记者小组时,开完记者会下乡采访前,我的雄心是很大的,一定要把小组工作搞出一番成绩来。但下去以后,由于自己工作不深入,又没有紧密依靠当地党委、争取编辑部领导的工作也做得很差,小组工作搞得很差。后来回来开会时,受到了批评,第二次下去我的情绪就特别低沉,小组工作我也不管了,自己一个人跑到衡山去,想孤军作战捞回一把,以挽回个人“名誉”。并长期的对领导的批评不满。又如1956年下半年我调到农村部时,开始看到蔡克诚对自己还不放手,如成立报道小组,首先指定杨德嘉负责,后来又指定欧阳楠负责,我心里就有很多不舒服。后来蔡克诚看中了我,对我放手了,我的积极性就高了,不但全心全意贯彻执行他的反党决议,还多方面向他献策。在部内,也自以骨干自居,后来蔡克诚提出主要编辑负责制时,自己的情绪就更高。总之,在对待工作中,我是丝毫没有考虑到党和人民的利益的,我唯一考虑到的是个人会如何?能不能从中捞到对个人有利的东西?如果捞不到手,我就对党不满。

1956年8月在参加党课学习后,我曾经向党提出过入党申请,我虚伪地对党说:我申请入党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而真实思想是:我想混到里去,并从中获得对个人有利的东西。从参加革命到报社公开建党时止,我没有入党的要求,一是没有这个觉悟,二是还没有迫切感到需要混入党内以牟取“名位”。1953年我担任记者工作后,由于与外界接触多,认为“不入党面子不光彩”“不是党员工作不方便”,主要又是为了达到个人向上爬的目的,我开始考虑了如何获取“党员”这块金字招牌的问题。我要求入党的动机是这样引起的:这一年(1953年)我在衡山采访,当时的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胡心平在闲谈时告诉我:现在培养提拔干部,都有了具体规划,只有在政治上有培养前途的人,才能得到提拔。同年冬天,我去衡阳采访,会见了当时的县委副书记黄道奇(解放前我与他在衡阳的一家报社同过事),他关切地问我:是否解决了入党问题。我说没有。他问我是甚么原因,我回答说不知道。他后来说:在县里,只要历史上没有问题,已经在革命中锻炼过几年的干部,入党问题都好解决,他还鼓励我积极争取。于是我想到:“形势”不同了,是应该“积极”争取了。随后我又看到报社在一般干部中提拔了一批党员担任负责工作;记者采访证又分为了党员和非党员的两种;在听传达、看文件上,党内和党外也有了分别;编辑部在建党后,党员又日渐增多。于是,我混入党内的要求就迫切起来,我想到:如果不入党,莫说提拔谈不到,说不定有一天连报纸工作都会干不成。1955年成立记者站时,从下面调来了大批党员记者,我的思想波动很大,对党的不满情绪也高度发展了,但由于当时蔡克诚找我个别谈了一次话,说我在入党问题上没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打了一针“吗啡针”,我的不满情绪也就有所克制,后来,党通知我参加党课学习,我就把自己的反动思想全部掩盖起来,深藏不露,准备等待学习后再见分晓。随后,我看到蔡克诚等人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就以为解决入党问题已有了希望。而在这以前,我私下对新湖南报的党组织又作过卑鄙的诬蔑性的分析:我认为蔡克诚是当权派,凡是他看中的人都有可能入党。于是从1956年下半年我调到农村部工作起,就下决心按照蔡的样板来改造自己。特别注意体会蔡的意图,并全心全意支贯彻执行,力求做到让蔡识好;在工作中我还表现得特别卖劲,休息时也争取干事情;在生活上也力求与蔡克诚等人接近。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达到混入党内的卑鄙目的。而混入党内,又是为了便于向上爬获取个人“名位”。

由于我具有着严重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我也就具有着严重的宗派主义思想,我需要用宗派活动,作为满足个人野心的工具。我的宗派活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我对邓苏右派集团的人物推崇备至,把他们吹嘘成为办报的专家,党性最强的人。我认为邓钧洪有水平,分析问题细致深刻,在朱九思走了以后,领导新湖南报很有成绩。对苏辛涛,我一直认为他有理论,看问题能提到原则高度去分析,精通新闻业务,是办报的行家。对傅白芦,我认为他能写、能讲,是新湖南报的一枝笔,在湖南文化界也是少有的人物,办报就更有一套。对蔡克诚,我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我对很多人都这样吹捧过他:蔡克诚是最好的领导,原则性强,决定问题大胆果断,对干部既放手又要求得严格,在他手下做工作进步最快。对于与我具有着同一立场和观点的人,我也是不惜吹嘘和多方扩大其影响的。如欧阳楠,在我未调到农村部前,我对他的印象是很坏的。我去农村部后发觉他与我是一样的货色,我就主动跟他亲近起来。在团内上光荣簿时,我积极主张把他的“事迹”登上光荣簿。在党组织征求对他入党问题的团小组上,我专门说他的好话,并说:党吸收他入党并没有降低党员条件。当同志们对他有意见时,我又不惜多方设法为他解释。(二)我对宗派以外的人就攻击得不遗余力。如当我听到官苏关系后,我就公开表示:这件事可以拿到群众中去评论评论,我个人是不同意说苏辛涛搞宗派活动的。我诬蔑这是老官好猜疑。我又攻击老官驾于编委之上,破坏了集体领导原则。又说甚么老官来到报社以后,没有把群众提高,有些问题还把人搞糊涂了。我又说:大众报办得很出色,但也是傅白芦等人办的,有些编委委员(指右派)还是想把报纸搞好,至少把自己领导的一个部搞好,但总编辑不相信他们,不放手,让他们发挥积极性。对于老孟,我一直把他看成为挑起争论的人物。我认为他的思想僵化了,革新的精神太不够了。(三)在鸣放期间,我热心参加了党内反党小集团策划的一些非组织活动。我不但参加了三次由陈望岳召集的“黑会”,还与反党分子保持个别的密切接触。陈望岳等人策划到攸县去告状时,他们没有约我一道策划,我要求参加。在鸣放期间,我还向陈望岳表示,希望找蔡克诚去谈谈,实际上是想请蔡克诚指示机宜,如何更积极的反党。我之所以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参加反党的宗派活动,这是由于我对当时报社形势是如此估计的:我认为省委和官孟犯了官僚主义的错误,“真理”在我们这些右派分子方面,将来争论获胜的是我们。如果胜利时,由于我积极参加过反党的宗派活动,论功行赏,我也有一份,那我个人图谋私利的目的就完全可以达到。

还由于我具有着严重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在一些重大的原则问题上,我要求个人利益能摆在党的利益之上,如果不能满足我这个卑鄙的欲望,我就对党不满。我是个骄傲自满情绪非常严重的人,我常常犯目无纪律、反对领导的错误,当我犯了错误以后,党和同志们总是耐心地帮助我,批判我的错误思想,并鼓励我改正错误走上正路。但我对待来自党和同志们的批评,总是抗拒。认为这是对我个人抱成见,故意整人,因而对这些帮助,我是“含冤在心,如骨在喉”。1951年社会镇反时,我的反动舅父罗心冰被公安机关逮捕了,组织上要我写信给他,表示与他割断关系,但我没有写,组织上批评了我,说我立场不稳,这种批评本来是完全正确的,但我也不能接受。后来开展“查关系、查立场、查思想”时,组织上要我就与罗心冰的关系问题,从思想感情上进行检查,我虽做了,但由于思想不通,检查得很潦草、肤浅,因而收效不大。对这件事,我对党也是有不满情绪的。1955年肃反时,党对我在衡阳的一段历史进行审查,这本来是应该的。因为我自己对这段历史没有交代清楚,我又与当时在伪警察局做事的周伯濂有非常密切的朋友关系,而又有人检举我在警察局做过事。但我对这次审查也曾心怀不满。张志浩被列为肃反对象开展斗争后,党根据我与他解放前后的关系,要我提供情况和材料,本也是应该的。但我也不满过。所有这些事实,说明在我的心目中是没有一丝一毫党的观念,假如我只要有一丝一毫党的观念的话,我就不会有甚么不满。但在我的心目中,自我的利益是唯一的。

我敢于向党宣战,猖狂地向党进攻,还由于我站在资产阶级右派立场,对一些根本原则问题有成套的阴暗看法。当社会上的右派分子掀起了反党黑浪时,我不认为我的资产阶级思想是丑恶的了,我甚至认为这些思想是正确的。

第一、由于我追求的是资产阶级民主,对于我国实行民主集中制而出现的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我是根本否认的。我的总看法是:民主不足,集中过多。我觉得:强调了集中,就使少数人或某个人拥有过多过大的权限,容易产生独断独行。我又觉得:集中常常会妨碍民主,就不可能做到民主,民主就会成为空话。我还觉得:强调了集中,就不得不使一些人在服从纪律、遵守领导决定的前提下,放弃个人的意见,这对调动人们的积极性是不利的。我反对省委关于民主办社的指示和省委关于鸣放的五点指示,就是认为这种有领导的民主,会破坏民主生活,我心目中所向往的就是乱鸣乱放,无原则的揭露矛盾。我的这种想法不是从这个时候起才有的,以前我就这样认为过:如我曾诬蔑过周惠同志太强调集中,独断专行;又认为斯大林之所以犯下了专横、破坏集体领导的错误,也是与强调集中有关系。我还觉得:少数服从多数一般说来是对的,如果机械地理解,就限制了民主。去年我积极组织了关于社干部如何对待社员的反对意见的讨论,就是提倡无原则的倾听群众的反对意见,提倡要迁就群众的落后反动思想。如就这个具体讨论说,就是提倡社干部对富裕农民钻空子攻击农业社的行为也要迁就。

我对于革命纪律也是非常反感的,我觉得在革命队伍里缺乏就在的自由,我最反感的是组织生活中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因为这种批评,妨碍了我的资产阶级思想的发展。我所追求的资产阶级自由,其反动实质还可以从如下三件事上看出来:一、我主张办一张“同仁报”,这是我追求所谓“新闻自由”的具体表现。我在鸣放中,攻击省委对报纸的干预过多、审稿过严与交发稿件过多。我又乱说甚么1950年李锐领导新湖南报时,敢于与张孟旭同志对抗。在省市新闻出版座谈会上,我准备大谈新湖南报与业务部门的矛盾问题。并怂恿龙国屏也谈这个问题,还为他找“根据”。所有这些,都说明我在办报问题上反党反领导的追求资产阶级自由的丑恶思想,我不但主张可以办不要党委领导的“同仁报”,还主张把党委机关报也办成“同仁报”。二、沈志远提出开放人才自由市场的反动口号后,我也是非常赞成的。我觉得人们应该有选择职业的自由,这样可以避免“用人不当”的情况;可以激发人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还可以刺激那些凭资格、凭关系吃饭的人,不能凭资格、凭关系吃饭,而不得不也“钻研业务”。我的这些想法,根源在于我对于现行的干部政策和从事制度的严重不满。我觉得,现在是一切听从安排,你想干的事不叫你干,你不想干的事又非叫你干不行。一个档案袋子把人的生庚八字全部抓住了。我想:如果能够开发“人才自由市场”,我就可以朝自己有兴趣的方向去发展,不到老是盒“万金油”,“甚么都装懂、其实甚么都不懂”。前些时,我听人说;有许多文艺工作者现在都在为储备“万元”资金而努力,有了储备资金,就可脱产专门搞创作,既不愁生活、又可以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非常羡慕。看苏联电影时,我看到很多复员军人愿意到那里落户就到那里落户,有些人(如医务工作者、教育工作者)的工作也可以自由选择地方,我就曾经问人:苏联的人事制度为甚么与我们的不一样。三、大鸣大放期间,我不但支持陈望岳等人的告状,还与罗光裳商量写信向中央宣传部告状。这也是我追求资产阶级自由的具体表现。当时我觉得向中央告状是合法的,因为我们所反对的是“官僚主义”,所反映的是“真实情况”,而实质上是我想借此来诬蔑党(省委和报社领导),反对党和攻击党,除此而外,我还有如下的一些想法。我认为:在党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以前,在文化学术上的自由争鸣是非常差的,“粗棍”之下人们根本不敢发挥自由思想和新见解,只能是“人(指领导)云亦云”,看领导的眼色行事说话。因而在整风中出现的乱鸣乱放、针对着党的领导问题而鸣放出的大量毒草状况,我却看成为“新气象”,是一种正常的“民主生活”。对于报社整风初期的情况,我也就同样认为是“健康的正常的”,问题只在于报社领导(指官孟)鼓励支持得不够。我觉得:在党内对重大问题展开自由讨论的空气是非常淡薄的,我就诬蔑性的想到:所以新党章中就特别规定了党员对于党的方针政策,有展开自由的、切实的讨论的权利。在我负责组织关于制造推广新式农具问题的讨论时,蔡克诚在第一篇文章前,歪曲党章精神,写下了一条点火的按语(即指这一讨论是符合党章规定的就党的方针政策,展开自由的、切实的讨论的精神)我就特别敬佩,认为他能够联系党章来考虑问题,并自愧不如。在报纸上,只在“定论”(指党的方针政策)之下说话、作文、只登结论(正确的意见)不登事论(点火的毒草),我也认为是思想工作不活跃的表现。并结论为:很多新的思想、新的问题、新的建议、迫切的呼声跑不到报纸的版面上来。因此,我就特别主张报纸要坚决消除各种有害于开展自由讨论的思想,提倡自由讨论的空气,尽量吸引读者就工作、生活、党的政策等方面发表意见和议论。我的这一主张实质是:可以不顾社会主义的利益而大登乱登不利于社会主义利益的东西。我追求的资产阶级自由、反对革命纪律的反动思想,还突出地表现在我所提倡的记者工作方法上。“新观察”右派分子黄沙所写的毒草“记者是干嘛的?”完全说出了我心里想到的但我没有说完整的话。新闻界的右派分子借所谓“左叶事件”所掀起的反党浪潮,和不少地方大吵大闹要改善记者工作条件,我都是拥护的。我曾经这样宣传过:记者应该根据自己的个性、喜爱,等,朝一个专门方向发展,如成为所谓“人物记者”“特写记者”“述评记者”等。我跟其他的右派分子一样,认为党所要求的政治上思想上的统一,使得人们“思想僵化”,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高度集中,使得人们“消失个性”,最终限制了人们“独立思考”。

第二,我对党和党的领导,也有成套的阴暗看法。所以,我曾经特别热衷于反对“三大主义”,也就是抓住个别现象、不惜歪曲事实,假反“三大主义”之名,向党进攻。

在领导工作中为甚么会产生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我是如此分析得出结论的:一、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事情很多又很复杂,万事都决定于党委,党委就不可能不发生主观主义、官僚主义的错误。二、我认为过多的召开会议、发布指示,内部下达文件,规定请示报告,都是促使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产生的原因。我一直认为本省的会议、指示等过多。三、我认为在现在的领导者中,是有一种“上面说风就是风、上面说雨就是雨”的人,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丝毫不顾及本地的实际情况,这也就发生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在这种思想支配下,我分析到湖南推广双轮双铧犁是犯了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的错误。我觉得:双轮双铧犁是外来的东西,本省没有试用过,只是因为中央推广才“盲目”制造推广。所以我污蔑制造推广双轮双铧犁是一种错误,并组织稿件进行批评。我认为乡、社干部中大都是农民出身、文化程度低、办法少,但他们的任务观点强,因而在所谓“单纯任务观点”的支配下,主观主义和强迫命令的作风就不可能不普遍存在,因之,我就对准乡、社干部,组织了大量污蔑他们品质的稿件。

我敢于猖狂反党,还由于我对于省委的工作抱着成套阴暗看法。我认为:湖南自几个中央委员走后,工作不是力争上游的。我污蔑省委的“根据”是:一、从全国说来,湖南的工作原来是第一流的,但从合作化运动起,就一直被动。全省不但农业生产发展得不快,一些重大运动也不是搞得很好。如合作化运动开始是保守,后来又冒进了,由于冒进了又不得不调整社、队体制来纠偏。二、省委的工作是不深入的,不像广东、湖北、河北等省的省委工作深入。因之,在领导工作上一般化,没有魄力,没有创造。省委负责同志的一些报告,不像有些省的省委的同样报告,对问题分析得深刻,有精辟见解。对于地、县委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右派看法。在地委负责同志中,我觉得除了王治国、孙云英等同志有干劲和钻劲外,其余的都缺乏干劲和钻劲。对于县,我也只认为平江,浏阳、宁乡等有到的工作还有一股干劲和钻劲,其余的、特别是偏远地区县的工作水平低。因为我有这个反动思想,我把省委对报社的领导,也一直诬蔑为官僚主义的领导。诬蔑省委不重视报纸的特点,不了解报社争论的情况,对整风运动的情况也了解得不多。所以我就污蔑省委干预过多、审稿过严、交发稿过多;多方打听省委是否了解报社情况(如我问孟树德同志,又建议罗光裳通过张式军去摸底),我也积极主张向中央告状。

第三,我对国际国内的一些重大问题,也抱持着可耻的阴暗看法:苏联二十次党代会,成功地反对了教条主义,清算了个人崇拜的影响,我却想到:在我们所处的现实生活中,教条主义是严重的,个人崇拜的影响也不浅。我从资产阶级右派立场出发,怀疑到已经被肯定了的一些马克思列宁主义原则还是否正确:如在所有制改变以后,思想改造(特别是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问题还是否是个迫切问题,即在思想战线上还是否存在着两条道路的斗争。我又联想到在周恩来总理发表关于知识分子的报告以前,党在对待知识分子的方针政策上是否有过错误,又如有人提出:进入社会主义,各国可以有各国的不同道路,我就想到:我国在建设社会主义中,是否犯了盲目学习苏联的错误,我把日常生活用品曾一度供应紧张、农业生产水平赶不上工业生产水平、农村中有人(实际上只是一部分富裕农民)叫喊生活苦等,都与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方针相联系去理解。又如提出两个“矛盾”的转化关系以后,我就想到:阶级斗争还是否存在?人民内部矛盾既然是当前的主要矛盾,就必须充分揭露矛盾才能解决矛盾。反对个人崇拜则使我联想到:像苏共这样久经考验的政党,仍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可见党内的民主生活也是有一定的限度的,不然在斯大林死前,为甚么没有人敢于批评他。我就认为党内存在着“阴暗面”,是不可能避免的,我也就要揭露阴暗面,并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近两年多来,党中央从有利于社会主义事业出发,先后颁发了一些调动群众积极性的政策,如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政策,关于“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政策提出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又在各项工作、各个环节上制订了从社会主义利益出发的具体方针和政策,我都认为这是党对资产阶级以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态度的大转变,反过来就认为为前几年有卡得过严、统得过死、整得过凶的缺点。我又错误地理解到:既然连地主、反革命分子的积极性都要调动起来,非无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如像我这样的人)的积极性当然就不在话下了。我又认为:阻碍人们发挥积极性的主要障碍,在于党内存在着“三大主义”,“三大主义”不反,人们的积极性就无法调动起来,所以我热衷于搞批评、搞揭露新社会阴暗面的报道。

我犯下的错误的性质,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我的矛头是指向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在这里,我只是对自己的反动思想作了一些交代和检查,我远没有把自己反党的丑恶咀脸全部勾划出来,我所犯下的罪行,也不是这一纸交代和检查就可以赎回的。请组织和同志们继续教育我,帮助我彻底摧毁灵魂深处的资产阶级王国,我希望能重新做人。党和大家对我的帮助和教育,我将终生难忘、感恩不尽。

来源:《新湖南报人(反右派斗争专刊)》,1958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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