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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历史系54级考古班学生的反右派斗争实录

日期:1958-1-21 作者:[待确定]

【整理者周成林按:根据家父周钦祺笔记,一九五八年一月八日北京大学江副校长作了处理右派分子的报告后,一月十日、十一日、十三日、十四日、十五日,历史系54级考古班的学生都有小型辩论,意在统一思想,认清右派分子对社会主义事业的危害。有关辩论的原始记录已见上列数则附录(十四日、十五日的讨论暂未整理),以下则是反右派斗争进入具体阶段的一些记录。

战斗计划:

二十一日:准备会——干部联席会(和史一(3))(整理者按:王曾瑜先生的文章《北大五年》提到“57级最初分三班,我所在的三班被分配参加54级考古班的反右派斗争”。)

二十二日:上午酝酿,小组讨论六项标准,结合班上清查漏网右派。下午全班大会讨论六项标准,划清思想、政治的区别,把右派孤立起来,由群众中提出。(什么是政治上反党反社会主义。)最后留出一个钟头,有几个人提出段的名字来(整理者按:即段静修,据《北大五年》:“54级考古班新增两名右派。一位是段静修,他后来改名一平,经劳改后,转到我们57级。他显然颇为桀骜不驯,其右派言论有讽刺一位党员女同学为母系氏族社会氏族长等。在批判的全过程中,他始终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如今回想起来,是极为不易的。”)。同时提出主要材料和理由(先不谈历史,谈鸣放表现),不一定先扣上右派帽子。然后让其在次日检查。晚上出大字报。开团员大会。

二十三日:交代、追材料、揭露,对一些主要问题批判——肃反问题、等级论。

二十四日:继续批判,打垮态度,揭露历史上的右派行动,流氓、道德败坏适当打击,但不宜过多。

二十五日(星期五):战斗告一段落,速战速决。

...............

明天上午座谈会要求:

1.从六项标准,右派是政治问题,从新温习一下辩论的收获,在阶级斗争面前思想问题实际上是政治问题。段是有意识的反党、等级论,而有些团员是思想问题。一定要划清政治、思想界限。

2.战斗打响了,一年级再过来。

3.斗争目标、攻击的焦点,集中在右派言论,不集中在历史、流氓、违反纪律。

工作方式——由近及远,适当揭露流氓面貌。

分工:

1.掌握总的情况,研究战略、策略,发动群众——王俊□、周、义、仁、卿

2.材料工作:记录,右派发言,外来材料,处理材料——301找两个团员、汪

3.宣传工作——大、小字报,广播稿——殷、张、高帮助他们

4.保卫工作:不要怕!提高警惕,防止万一!——夏

.....................

小型漫谈之二(一九五八年一月十一日)

李志义:右派是特殊形式的反革命分子,所以不办罪。右派就是反革命分子,这个问题还值得好好体会、认识。

夏:右派、反革命都有罪,罪有罪恶、罪过之分,犯法的动机。

陈:犯法的效果,处理上有不同。右派仿佛是理论上是反革命活动,但与直接拿起武装有所不同,是违犯宪法,但又未构成刑事犯罪。

王洪玲:对右派的处理不按反革命,因为形势的关系,可能以后能够使它又转化为人民。

徐:七一社论左右,才明确了右派是反动派。右派可说是反革命,因其本质所致,但又不叫,是因为要和一般反革命区别开来。今天对右派的处理不像一般反革命,这是体现了宽大的精神,因为国内外形势所然。

王洪玲:我非常同意徐见。宽大是因为争取中间偏右,从国家长远利益来着想。

段:据国内外形势可从宽。我同意这点。劳教条例规定,反党反社会主义被开除者,或已犯罪但不到刑事申诉,社会影响已很重就送去劳教。右派对人民犯罪,但未能犯到具体法律条文。斗垮右派是通过社会舆论进行惩罚、制裁。政治监督是舆论上不再准其发表反动言论。

汪:右派与我们矛盾是敌我矛盾,是反革命分子(当然与明火执仗的反革命有所不同)。处理的问题,不同意王洪玲的意见。要考虑到罪恶轻重,区别也在这里,本质上无区别,但量上有区别。但也可说是宽大的体现。右派猖狂进攻时,自己有些讨厌。反右斗争初期自己又有点同情。鲁迅“打落水狗”的观点,我当时不同意这点,正反映对敌人的是非观念不强。

任:反右是政治上思想上的革命(不是武装斗争),社论又一再提出争取中右。江副校长一再提到争取中右,考虑到有些右派的社会影响。打垮右派,也教育人民自己,这点是始终强调。对右派并不实行专政,仍给以公民权。用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办法来对待右派的处分,我是这样理解的。

陈:右派有些是可以改造的,有些是不可以改造的。处理右派文、理科要有所区别,分别对待。

袁颖:我认为宽了一点,但总的从国家利益来看也无坏处。法律为政权服务。听报告前认为□□要□刑事处分,一般的也要强制劳动。

段:法律是统治阶级的意志。我们的法律,自己规定,自己执行。

袁颖:处理右派的宽严,以人民意志为转移,而不受法律限制。人民要求严就严,要求宽就宽。

王洪玲:对右派和反革命分子处理不同,是否就因为罪恶不同,才有所区别呢?

王文清:听江副校长报告后觉得有些宽。学生中的开除比教职员的开除要重些。对整个右派的处理又轻了些。右派学生中调干,假如在机关里就不会被开除,而在学校中就被开除了,可以讨论。又:学生中也有专长或才能者,也可和对教职员的处分一样适当考虑。

夏□:对右派的最高处分是开除,这是否叫专政,是否只有刑事处分才叫专政。

陈:右派的社会影响指的是什么?

徐:右派是触犯了法律,劳教正是体现了宽大,但必须严肃,不然容易混淆,不足平民愤。留校察看应当和我们的生活有区别。

陈:对给以处分的一般右派分子可以剥夺公民权,不然处理后,仿佛和一般人一样。

孙善德:处理右派的方法类似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团结——斗争——团结。处理右派要考虑到国际影响(帝国主义、台湾对右派的支持),故采取“严肃、宽大”。过严则可能给帝国主义、台湾以造谣口实,在华侨中造成误解。

袁俊卿:右派分子利用合法的权利进行不合法的勾当——反党、反社会主义。

王明哲:前二条严肃,后二条宽大。

.............................

一九五八年一月十三日的讨论会(原文:第一次会)

孙:右派分子和现行反革命不一样,对之也不如现行反革命那样恨。最初认为不一定一律开除,因为对反革命也有区别对待。

右派分子在本质上和反革命一样,但从表面现象不一样。

现行反革命直接与反动派有联系,公开进行暗害活动,而右派对此不同,只是提出一些具体问题。手段也不一样,用隐晦的手法。

对之处理不和反革命一样,因为国内外形势、条件所然。再次,右派分子人数虽少,但接触面广,如用镇压、宽大的办法,不一定解决问题,争取中间派。处理时也得考虑到有些“头面人物”的国内外影响。国内的影响指华侨、留学生(资)、科学家等的情绪,对祖国的向往心情。同时给帝国主义以造谣诬蔑口实。因之严肃、宽大政策是正确的、必要的。

这个办法和“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办法”不一样,因为本质不同,但又和反革命分子不同,“特定类型”的方针。

林:右派是反革命,但是现在仍有政治权利,和一般人一样。一般右派分子的特点:1. 目的是夺取政权的情况不明显,没有这个行动。2. 以合法的形式进行不合法的行动。3. 在目前他们主要通过理论斗争,否定一些重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然后再逐步地或者夺取政权。这就是特定类型的含义。此外,右派都是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产生出来的,有深刻的阶级思想根源,严肃、宽大是为了争取改造中间派,因为右派主要是进行了理论斗争,所以处理不能和一般反革命一样。

李德金:本质上看,右派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从行动上来看也不只是理论斗争。右派早就等待时机反党反社了,有实际行动,他们用理论来号召,拉拢中间派进行反动斗争,理论斗争只是一个方法,而不是主要的方面。

“特定类型”:本质上一样,方式上不同而已。利用整风时期来进行攻击。

陈:“白马非马”,“马非白马”。右派分子=白马,反革命分子=马。右派分子具有的反动思想反革命都有,反革命的右派就不一定全有。反革命的现行活动,基本上右派是没有的,因此在处理右派时就采用严肃、宽大的办法。本质上一样,但是有区别。“特定类型”的处理的提法是可以的。

周庆南:强调“严、宽”,体现了战略精神,这是很重要的。江副校长的报告中也体现了战略精神。宽大的精神决不是考虑到罪轻的原因。这样作可以分化敌人,争取中间派。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必要考虑敌人罪恶情况轻重,一切要从对人民有利的角度出发。

林:严、宽方针,不仅仅是考虑到轻重、战略,而更重要的是对中间派是□革命的意义。反右斗争对中间派教育最大,而右派有的至今还未低首,这说明“严、宽”对中间派的思想教育。

殷:反右不只是思想战线——这只是一种工具一方面。这是阶级斗争,其中包括了许多方面,而思想也只是其中一方面。

不同意质、量上——不同。看效果好了,章罗联盟就是有纲领、有策略。特务、反革命——特定任务。右派——并无人指使,自己反动思想的暴露。这就是区别,而不是量的区别。

李作智:右派分子主要在思想上活动较多。现在的看法:对党对人民有利出发来处理。右派分子和反革命不同,不仅是方式上不同(他们没有具体条件,所以方式不能一样)。用解决敌我矛盾的时机,也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一些问题。

陈:右派分子是说了话,但毕竟还没有进行一般反革命活动,所以还没有行动。张元勋(注)被抓也还是在八人反革命集团被破获后执行的。质相同,量不同。

对右派处理是敌我矛盾,但在处理是有许多客观条件,故可以采取特殊的处理办法,根本不考虑罪行轻重,不合适。“攻心为上”是厉害的,但究竟还是攻心和实际行动有不同。右派违宪,但未违刑律(根据刑律未发生直接破坏)。

汪宁生:先辩论右派分子和反革命分子不同。

王洪玲:不同类型的两种反革命分子——右派;反革命。现在武装的反革命分子对我们还是不更凶恶,更主要的凶恶的是右派。因为目前我们处在政治、思想上的革命,而不是武装革命时期。而右派在以前又和我们和平共处,故其影响更坏。右派、反革命不能比较,罪行一样。分子个人之间可以比较,有轻有重。宽、严的方针,丝毫也不意味着是因其罪轻,而是从人民利益出发,是战略问题。

高:本质上一样,只是形式上有区别,而不是量的不同。

徐:本质上一样,是没法比,但可以说是相同的。

(下午)

李志义:汪、陈提出一些问题,引起了我的一些问题。右派分子和反革命是有不同,但也不同意说右派罪恶比反革命还重,为什么有些人很容易变成右派,而不太容易变成反革命分子呢?汪、陈所提的分量区别,这个“分量”解释得尚不清楚。

邵望平:质上一样,不同点只需找各种反革命的特点就行了。资产阶级右派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中有阶级影响的,这就是特点。对资产阶级右派就不能实行专政:1. 因为他们曾和我们渡过民主主义□。2. 这些人对中派有影响,专政则使这些人寒心。反右争取中间派与此有关。镇压与宽大根本不包括争取中间派的意义在内,而严肃、宽大则充分包含了争取中间派的意义。量的不同是次要的。

张:区别在于活动的形式。罪恶的大小,对于整个社会主义事业比反革命分子还要大,但从每一件具体事实来说,有的就无反革命那样大。质的不同是阶级、思想本质不同。右派、反革命的区别,在于前者无具体的反革命活动。——在反革命活动的历史条件下采取了不同的形式。右派、反革命罪孰重孰轻问题,我认为右派的危害性更大。之所以采取宽大严肃,是因为考虑到对社会主义事业有利,从战略意义出发,可以起好作用,争取中间派。

李作智:右派就是有具体的反革命活动(和现行反革命一样),只是采取的形式不同。

陈德钧:行政的处分并不等于犯罪。他们有罪恶,但未采用刑事处分。是否除了质以外的任何东西都属之(形式、罪恶轻重……)

邵:右派、反革命只是不同历史条件下的反革命。

袁俊卿:右派、反革命无所谓罪轻罪重,因为都是反党、反社会主义,有区别只是指在右派之中有首、次、轻、重。右、反主要区别在形式上不同,利用合法手段进行非法活动,活动形式不同重要的问题在于历史条件不同,采取的形式也就不同。反右派的重要问题在于争取中间派。

段:本质上是反党、反社,表现形式不一样,区别在这里。反对革命者即反革命,革命在各种时期的内容不一样,资产阶级右派任何时期都没有和党接近,罗隆基当时是资产阶级左派,而现在革命内容不同,所以罗成了资产阶级右派。右派的危害性大,多出在知识分子中,可以争取中间派,值得深思。

王洪玲:罪:过错、罪恶不同,性质上不同,右派分子未判罪,并不是无罪恶。

林:段提工、农中右派分子少,我想这个提法不对,工农中现在还未听说有反右派斗争。

殷:其他班有把右派和胡风反革命集团相比较,即是反革命问题。

陈:没有判刑,并不等于不是专政,“无产阶级对敌人专政,可以采取不受法律制约的手段”。对右派的处理就是专政,专政所以有不同形式,而对右派的处理就是特殊的专政方式。

汪宁生:右派就是反革命,是有罪的,应判罪而未判罪就是宽大,但罪有情节轻重。

桌、凳的例子只是区别两个事物,前、后打人才是右派、反革命区别的不同。

右、反都是反革命,罪恶轻重有不同——量的不同,量是可以比较的。提出量的概念,也考虑到形式的,判罪大小也要考虑到形式。就是形式太绝对了些。

提到右派分子过去还是左派,我不同意,有些民主革命时就是右派,宽大因素不在此。

考虑右派罪行就是对现行。

邵:为什么不提镇压、宽大,而提严肃、宽大,强调一些问题如历史条件、思想上政治上的社会主义革命是有好处的,更容易理解革命的性质。

李作智:同一类型的反革命,有大小、治罪轻重不同,右派亦然。不同意用量的区别来区别反革命分子和右派分子。

黎:右派也是现行反革命分子,右派有行、有言,构成现行罪,但和特务、行凶不同,故后果不同。从总的来看,罪行相等。内部可比,集团不可比。

徐:我们这样处理右派,不在于罪轻重,而在于思想上政治上争取中派。中间派现在还处于中间,故从严可能还会产生兔死狐悲,因为争取是十年八年,而不是一两天。

王文清:对量的理解,汪、陈认为罪行大小不同而来,故争论焦点在罪行大小,对此的理解。以罪行大小或其它条件来说“特定类型”吗?一方面要从形势,一方面也要从特定类型。

李作智:宽大并不是对反革命分子宽大。

张:“特殊”不在罪恶大小、处理不同,而在于进行反革命活动的历史条件下采取了不同形式。宽严政策的提出,主要在现在的历史条件下提出来的,而不决定于其罪行大小。

汪宁生:反、右的不同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否罪的轻重?

陈:处理反革命、右派是不是要考虑到因罪轻重而宽严,这个论点不推翻,下面的问题就无法讨论。右、反,区别在哪里?

高:没有逮捕右派,并不是因为其罪轻。□□□的理由,是由于条件。我们强调不同是形式,而非量(或情节)的不同。

李志义:右派就是有反革命行为,而且是现行的。不能用逮捕与否而看其罪轻、重、大、小。

注:张元勋,祖籍江苏,生于一九三三年,五四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五六年与同系女生林昭一道参与编辑校园文艺刊物《红楼》,五七年因主编学生刊物《广场》划为「极右派」被捕判刑八年,六五年刑满留队管制劳动。六六年五月前往上海以「未婚夫」名义探望狱中的林昭(林昭六八年四月被秘密处决)。文革开始再被投入劳改。结婚生子。七七年解除监管,七九年获平反,宣告无罪。安置于山东曲阜师范大学任教,九0任教授,九四年退休。(资料来源:中国新世纪读书网)

反右派斗争(二)

【整理者按:根据前面的反右“战斗计划”,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三日的“战斗”,乃是“交代、追材料、揭露,对一些主要问题批判——肃反问题、等级论”。这当然是针对“漏网右派”段静修的。这一天是星期四,段静修的交代分为三个部分,首先交代他在学校内部的活动,接着交代校外的,最后是与本系、外系及校外右派分子之间的关系。以下就是当日的笔录。又:根据网上资料,段静修现于长春市吉林大学考古系执教博物馆学(或已退休)。】

段静修的交代:

(一)校内的

班座谈会发言的动机——攻击党的基层领导,挑拨党团员的关系,从生活细节来攻击个别党员(如王文清开窗户问题),利用团员的一些弱点来挑拨分离,把团组织对团员的教育说成是统治,说黄官锐是职业批评家。罪行符合三、四条。(整理者按:参见附录六“一九五八年年一月八日江副校长作处理右派分子的报告”。)

在系里开的座谈会——利用助学金问题攻击李、高二人。当时李说“你不是自己人就不给你”,现在想来这话对。

在一些大字报上签名——“少搬教条,多作研究”,熊光祖的大字报上签名(我当时自己不敢写大字报),做为右派的帮凶向党进攻。在李铭清大字报上签名,质问党总支“王承□到哪里去了”,自己很同情王,想替他申冤,并要贴到党总支门口。在本班大字报上的签名。五年级一个同学找我要写一张李光海自杀的大字报,我虽不敢写,但留下来了,非常同情李光海。自己亲自写的“论官僚主义”一张,利用系里的官僚主义进行攻击。(因体育课不及格。)

给党委会写过两封信——1. 去年大鸣大放写的。2. 前一月寄出的。第一封有很多是错误的,自己初步检查,因此有第二封信。有些思想问题所以不在班上说,大部分是向党进攻的。第一封信进攻,第二封信初步认识错误,大家提了意见后再检查。(是斗争。——整理者按:“是斗争”三个字,或是“群众”所言,也可能是段的自我更正。)

在实习中的问题——分组时我在一个没有党员的组,当时感到非常合口味、自由,离党员越远越好。流露出对党不满。(岂止不满而已。——整理者按:这句话或是“群众”所言,也可能是段的自我更正。)在太原时,个人主义,不联系集体,不符社会主义立场……。

交出自己的日记。

段静修的交代(续)

(二)在校外的

监察部雷成志处,散布校内右派鸣放情况。

人大校长办公室秘书处,散布校内右派鸣放情况。

(两人都是党员。)

在补习学校给校长讲(校长也是资产阶级),讲得很多。

(三)与右派分子之间的关系

本系、外系、校外

熊——经济往来,行动联系,对之很欣赏,但也讨厌。给我看一封信,石幼珊的妹妹与之决裂的信(大鸣大放之前),我给他保密到现在。另一件事是帮他在北京找房子。

大鸣大放时,支持他的大字报。实习回来,对熊说不出来的讨厌劲。前一个多月熊还向我借钱。

许——以前和许一道喝酒,臭味相投。去过一次许家(杜宇一道),来往甚密。许还鼓励过我向党委会进攻肃反问题,我写成一个“意见书”交到党委会。

实习回来后,许已成右派。许向我借钱,我就借了一元钱给他,他拿去喝酒了。又借许与烟斗。

胡——过去在班上骂胡琪,但是从个人怨恨角度出发,虽无生活上联系。

数四张四民右派——一年级同住,见面时爱开玩笑。反右斗争时,他问我不是右派,感到很奇怪。给他照过一次像。

法律系助教潘——中学时同学(一九四六、四七),解放后也同过学。潘的爱人,也是我的同学。在他家听过一次球赛的广播(以前往来甚少),其爱人又找我给他们照相。到他家吃饭。其爱人下放,在他家喝酒。直接单独来往共一次。帮他借一本小说给他。虽很同情,但也不敢一个人去。

江副校长报告后,我给她看记录,算是报告革命内部的消息。她还来信问我处理右派的情况。

山西太谷中学教员潘绍杰(过去的同事)——就写过一封信给我,让我介绍工作。

路宝峰(街坊)——民促成员。过去借书(小说、教课参考书)来往甚多。大鸣大放时来往甚少。这学期开学时来往较多。当时他对我说他是右派很冤枉。

【整理者按:以上是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三日白天段静修的交代记录,他最后还谈了自己大鸣大放的动机,可惜没有笔录下来。当晚七点,又开了一次会,段继续交代和右派分子的关系等问题,比如与路宝峰的关系,“报告”和许南亭的关系。他引用一位潘姓右派的话,说五大运动“每次运动都要减少体重,少活几年”,段除了同意潘的话,并说自己“每参加一次运动,我就要失眠。……并用自己的情况来证明这个理论”。他还交代了收听“敌台”的事情:“在洛阳听台湾广播的动机,一方面好奇心,另一方面思想深处的一些东西(过去的反动历史)和台湾有联系。”还说自己“在班上‘报告’,就是公开攻击班上的党团员”。

当晚参加“斗争”的学生,还包括历史系一年级的同学。与会者的名单,这里就不一一列出了。根据记录,有的与会者批判段“在暗地里用阴阳扇煽动妖风鬼火,这只能说是更阴险、毒辣,更恶毒”。

随后两天,段静修可能还有交代,但除了片言只语,详细记录欠奉。二十五日的笔记最后一行写道:“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日晚七点半哭了,解放后第二次。”根据我的揣测,这应该不是在说段流下了悔恨的眼泪,而是在表示,这一次,轮到记笔记的人“过关”了(参见“五八年二月六日在团支部大会上的自我检查”。】

反右派斗争(三)

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九日 酝酿

【整理者按:批倒“漏网右派”段静修之后,从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九日开始,斗争的“火力”就集中到另一位“漏网右派”陈德钧了。以下是这一阶段的相关原始记录。】

潘:对党一贯采取对立的态度。有一次座谈他讲不愿入党入团。

文四(1):右派反对“民族沙文主义”的大字报贴在文史楼,陈签“文学爱好者陈支持”。

周:学习□论时,匈牙利事件后他发表过什么言论?系里座谈会发表过什么言论?他说过曾经写过一篇带有修正主义倾向的文章,反对毛主席的文艺思想,这篇东西可让他交出来?

王:大辩论时他和汪宁生处于反对派的地位。“右派犯罪,中间派受影响,应由自己负责,不应归罪于右派。”对揪出陈,感到突然,思想准备很不够,对社会主义负责心不强。

西语系开控诉会,陈也去了。我问他的意见,他只摇头,没说什么,叹气。

这些论点,面很广,以前不了解。知道了,很吃惊。结合家庭出身、社会关系来看,可以说是右派。

△支持龙关华、写稿投校刊等在当时都是站在右派立场,是右派的帮凶。支持胡琪的社会民主主义党,也是一个立场问题,反对共产党。关于对肃反的看法,教育制度问题,都不是认识问题,也不是思想模糊。

△无论从其出身、个性和大鸣大放的表现以及一贯反对派的态度,都说明其立场是在资产阶级甚至在封建地主立场。对肃反的攻击是与家庭出身有关。

△“参加反右斗争是投机者”是诬蔑打击反右积极分子。性格和阶级仇恨有关,很深。

□□□:他有很深的阶级仇恨。对于谭天荣的支持,表明态度是右派,感情倾向右派。对肃反问题的看法和镇反有关,看成“生命当儿戏”。

对党、团员格格不入。

周:阶级仇恨很深,由民主革命起就是敌人。转到社会主义革命又是敌人。大鸣大放时期他表现的东西比起思想上想的要少得多。好多都未表现出来。反对党的领导,很明确,不仅反对小单位的支部,而且对全国的领导也反对。在他眼内党员只有三类,没有好的,说党员不能管别人就是不要党的领导。

他反对卫道者,实质上就是对党员的诬蔑。因当时“卫道者”中多党员。

否认《人民日报》对全国报纸在政治上的领导。

(反对《人民日报》对《文汇报》的批判。)

李作智的漫画揭去,他说“你很怕天下大乱吗?”这反映了阶级仇恨。

△性格和家庭出身要联系起来看。对每件事都要反对一下,这就不完全是“性格”了。

“天下大乱”一话,包含了许多意义在内,有仇恨在内,阶级感情的流露。

对《人民日报》的看法,也反映了对党在新闻界的领导的反对。

说党员只是多填了一张表,也说明了对党员的错误看法。

在反右斗争的表现中说是投机,中间派不□这样的,会向左转。而他却认为是投机。

△对《人民日报》的看法和储安平要《光明日报》和《人民日报》唱对台戏的看法同出一畴。

家庭对他有一定影响。

黎:鸣放中,中间派的立场一般倾向党。陈却不然,支持右派,并未支持好的东西。对谭和张—沈的支持,反映了反动立场。(是时候了,第一株毒草都是极其恶劣的毒草。)

反对罗蒙诺索夫像,正是鸣放时期,因此就有了政治内容。

非走火而是放火,自觉地放火。

从家庭情况,阶级仇恨重。

反对反右斗争,如对《人民日报》社论的看法,在洛阳的言论。

△“党支部不能代表群众利益”,说明他的立场。鸣放中表现不多,由于长期压抑所形成,心内想得会更多。

黎:陈在反右斗争中,长期不清醒,可以说明问题。一贯对右派支持。

□:他这样一个阶级出身、性格的人,讲每一句话都要思索,害怕露底。

对苏联罗氏像,贴小字报在28斋,也是经过思考,配合进攻。

把党员分三类,只抓住缺点,而不看其它东西。

黎:坚决反对党委领导,主张教授治校。可以回忆一下(似乎在新教育讨论时争论过)。

(待续)

反右派斗争(三):批判陈德钧

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日 上午

周:二年级住在一起,觉得他喜欢个人行动,性情孤僻,是否和他生过肺病有关。现在看来不对头,陈的爱好还是广泛的。假如个性孤僻是在土改以后形成的,则很明显。如是一贯如此,则值得研究。

潘:面广而深,好多重要问题都接触到了。个性与家庭出身是有关系的,鸣放中的暴露,说明阶级本能所致。

△陈当时也是首先把党员分类,为什么不把群众也分成类呢?

周:陈支持张元勋、谭天荣的小字报,反映了他对他们观点的支持。

黎:个性问题,以赵晓庭为例。不单纯是个性孤僻,对党、团不感兴趣,为什么对鸣放感兴趣。

周:陈在反右斗争开始后,反悔表现稍有进步(七月一日以后才开始考虑到这个问题),比较有些右派稍有不同。在大辩论中,有些话是出于思想的(无产阶级陈革资产阶级陈的命),可以看看感情形成的历史过程。很明显,这些言论肯定是右派言论,以后即使不划,也要清算,严厉批判,因为这方面我们以前一直没有严厉批判过。

黎:“反对人身攻击”的小字报,只是举左派骂右派的例子,所以已不是第三者立场。在鸣放中他从未支持过正面意见。

△《人民日报》七一社论后,他的表现还不仅仅是一个思想问题,因为一个中间派在那时就应该转变了。

王:平常生活问题上不大愿意发表意见,而谈到政治问题则有说的,并且充当反对派。

黎:“肃反给群众搞,‘拿着生命当儿戏’”,后一句话实际上是对肃反的攻击和否定。

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日 晚

邹:可划可不划?应当充分辩论。

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一日

夏:陈在反右斗争开始后的表现,对《人民日报》社论,对控诉会,在郑、洛,在太原,大辩论时的表现,最近的态度。

何:对罗氏像的态度,不完全是思想问题,已是过之了。性格在一定的环境内造成的。

张贞(史一):坚持反动立场。校刊稿陈是主动写的,情节就很重。对反右派的看法也是消极和反感的。实习小组不是自由主义,而是排斥党团。

对罗氏像…..联系其他问题,则不同于中间派,对苏联有特别的反感。并不是一切都反对(校刊稿的立场就不是一切都反对,支持□、龙)。反右斗争以后他并未很快转变。

史一(三):现有材料已符合二、三、四等条。反右后很少转变。

李杰:“知识分子的自尊心最重要”……他好多论调与社会上右派的论调相似。

陈对教育制度反对最力,赞扬过去的教育制度。“治标不治本”。

【整理者按:本日发言的还有几位同学,但笔记没有详细记录。经过两三天酝酿,对陈德钧“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有如下概括。】

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一日 上午

陈德钧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范围(主要的)

(一)对党的领导问题

对党、团的看法。对班上党支部、党员的看法。

分实习小组时的表现。“《人民日报》也是一家,《文汇报》也是一家”,“教授治校”等问题。

(二)对反右斗争的态度

a. 对右派进攻的同情、支持(校刊稿)

b. 对“控诉会”

c. 对《人民日报》反右社论

d. 在太原时的表现(“投机者”问题)

(三)对党的一些基本政策

肃反问题。教育制度问题。

(四)对苏联的看法

出兵匈牙利问题。罗氏像问题。

对中文系右派薛鸿时大字报的支持等等。

(五)对毛主席文艺思想的看法

文艺观点上的,修正主义……。(让他自己交代)

△特别注意一点:在每一个问题上,都渗透了很深的阶级感情。他的爱憎是分明的。个性是从属于阶级性,实质上就是阶级性的表现(人性亦然)。

△分析陈的问题必须一贯地从历史观点去看问题。

△对于他的每一个问题,要从纵、横方面来看。

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日 晚

邹:可划可不划?应当充分辩论。

_________

更正:“邹”应为“邵”。

反右派斗争(三):批判陈德钧

【以下为家父笔录的“漏网右派”陈德钧罪状之一——小字报“坚决反对无耻的人身攻击”(括弧中的更正单字为整理者所加)】:

“坚决反对无耻的人身攻击”

“大字报”的出现,对活跃民主生活,帮助领导吸收群众意见,无疑地起了极大的推进作用。但是,也不能不指出,在一部分大字报中,出现了令人难以容忍的人身攻击。这说明在一部分同学中,对“人民内部矛盾”的认识还相当模糊,他们分不清是非所在,而采取粗暴的一棍子打死的办法,以图能压住阵足(脚)。

对“是时候了”的某些(如第一篇)评论,已不是文艺批评,而是用自己想像(象)来换掉客观的事实,用主观的推论来代替作者的思想。这种作法是错误的,既不符合文艺批评的原则,也不符合百家争鸣的方针。

对谭天荣的某些“批评”更远离了与人为善的原则,公开号召“不要理他”;怀疑谭的政治面貌,甚至觉得称一声同志或同学也沾(玷)污了自己;在辩论的场合下,限制谭天荣同学的发言,而用执(质)问来规定命题;有的不懂装懂,明为反驳,实漏洞百出。……这些“铲除毒草”的呼声,只表明自己无能为力,恐慌,害怕毒草,拿不出正面反对意见。最可恶的,有的以“卫道者”的身份出现,指责谭天荣否定一切,而在他们自己的言论中,对谭天荣却正是采取了抹煞一切的态度。

漫画如何正确讽刺人民内部矛盾,是全国漫画界都没能很好解决的问题。现在有人挑剔漫画,加以胡乱引申,得出荒谬绝论(伦)的结论(如对“狗咬式理发”)。

这种人身攻击是极端无耻的!对鲜花毒草都不应如此。

“与人为善,以理服人”。

“毒草”应自由地放!

为了及时指出问题,不能具体深入分析,特致歉意。——谨此

陈德钧执笔

反右派斗争(三):批判陈德钧

【整理者按: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一日晚举行了批判会,陈德钧自我检查如下:】

由于出身,同时在各项运动中又未很好改造,资产阶级立场未改变,所以在鸣放中犯了政治错误。

所以鸣放中,认为什么都可以谈,首先谈到教研室的教条主义,并且谈到团员有两面派。

第三次座谈会与党员有对立情绪,进城参观车上,对胡琪的观点,承认,支持。

对《广场》的出版,也认为可以出,从错误立场出发。

长期以来,不愿搞政治,专想业务,也长时期苦闷过,觉得第三道路走不通。既不革命也不反革命。

5.19对龙英华大字报的支持,当时认为很客观,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立场,幻想绝对民主、自由。

另外,对罗氏像问题,两方面大字报都看了,自己觉得很公正,发表小字报,认为放在外宾参观处,不恰当。

对中文系文学史教学的大字报,也表示反对盲目崇拜苏联,表示狭隘民族主义,大国沙文主义,而是较长时期存在的问题。我们是大国,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搞,用不着别人。

人身攻击问题,谭是第一个进行人身攻击者,当时有一些人反击时,认为不够冷静,现在想来绝不是人身攻击,而是他们立场鲜明,当时好像是客观,实质上是没搞清根本问题,支持了敌人进攻。对谭也认为一个理科学生可以把马、黑学说夸夸其谈,可以谈上一些,有一套,但又觉得骂倒一切。

关于肃反问题,我也参加了肃反,本身对之无意见,可是当时右派猖狂进攻时,由于自己立场不对,所以发生了怀疑,觉得“有错必纠”,同时觉得错在用群众斗争方法,容易伤感情。

实习分组时,明显地说明了自己的立场,与组织有严重的对立情绪,找了一个乌合之众。想绝对民主、自由。实习的结果,给自己一个严重的教训。

立场不对,观点方法也是错的,在很长时期同情和支持了右派。个人主义也很严重。同时自己也受了一些社会主义教育,所以还未坚决支持右派,只是碰到了一些就说上一两句,虽不积极,仍支持、同情他们。《人民日报》社论后,仍惶惶不解,对矛盾性质不了解。《人民日报》发表百花学社反动消息后,才大吃一惊,与右派分子就差一口气,当时也不甘心反党反人民。

实习回校后有了转变,开始向左移动脚步。

觉得旧社会比新社会生活要差,在学校中□□把病医好。地主出身,但在学校中未被歧视。

生活为个人,对不起党和人民。

性格问题,都不成立,实质上说明立场未得到改造。要革自己的命,敌人很强大,自己力量是如此单薄。

自己对错误认识还不深刻,开始愿意改变自己的立场。

【整理者按:陈德钧检查完毕,接着是“群众”发言,其中史一(3)班同学的发言记载最详,至于其他同学的发言,则只有发言者的名字与简单的主题,兹不一一钞录。根据记录,第二天(二月一日)还有一次批判会,可惜记载不详,但陈德钧终于低头了:“面对着这些事实,我承认自己是犯下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大家的分析批判都是事实。”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史一(3):检查中力图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中间群众,而不是右派。只搞业务,不管政治,为什么在大鸣大放时期如此积极呢!另外,他说自己在鸣放时以公正面目出现,但从给校刊稿中的态度却又那么鲜明。支持谁,反对谁是很清楚的。

把自己说成是爱党、社(会主义)的人,不是右派,仿佛未向党、社(会主义)进攻似的。

陈对反右斗争是有反感的。

假惺惺的态度是得不到同情的,右派还是右派。

陈对罗氏像的攻击,是利用民族尊严来达到中苏关系的目的,其狠毒可见。

来源:

根据网络材料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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