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958-3-29 作者:[待确定]
出国一趟回来,见到同志们送我西瓜满园,万分感谢!
同志们提的意见,我所已经看到的,虽然有一些事实并不完全符合,但在本质上是完全正确的。尤其使我痛的,是在许多批评的缺点,是多年来我早已意识到,但根本没有改,而且连改的决心也没有下,听其自然,明知故犯,这一次在同志们的批评,监督下,我决心以最大努力,痛澈改掉。
(1)同志们提出,我老不到系里来,不问系务,不教学,不研究,不仅是健康和时间安排的问题,而是思想问题。这是一语破的,一针见血。我还要加一句,不只是思想而是感情问题,我虽说热爱我们的党,要走社会主义的道路,也完全拥护党的城市建设和建筑的政策方针,但对解放以来的城市规划和建筑都不喜欢。55年建筑思想批判之后,对建筑就不谈了,我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旧思想,但感情上对封建时代和资产阶级建筑有千丝万缕的连系,既舍不得割断,也实在割不断,而自己又不努力学习,钻研,寻找新的,正确的方向,失去了自己信心,感到空虚,填补不上,因而产生了告老的消极思想,准备“隐退”,把前途让给下一代,自己想“倚老卖老”地在旁边摇旗呐喊,做拉拉队就得了。这是暮气,这是对自己不再有所要求了。同志们提出我五气俱全是完全正确的,而我自己的认识是在五气之中,我的暮气尤为突出的严重,是阻碍我自我改造的最大绊脚石。必须首先烧掉暮气。才会严格要求自己,才有可能烧掉其他四气,我决心重新振作起来,把暮气澈底烧净,我要光复我的青年的心,恢复我的热情,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以蓬勃的朝气再工作三十年,干三十年。
我的暮气的由来,主要由于
(2)自从55年建筑思想批判以后,虽然否定了复古主义,认识到自己旧的思想感情,但并未从根本上挖掉,事实是旧货没有了“市场”,只好收起来不卖而已,我一方面苦脑,一方面又寻不出另一条出路。旧的似破而实未破,新的当然无从立起。因此,我就给自己找借口,在“信任群众,依靠群众”,“后来居上,一切希望都在年轻的一代”,这一类阿Q式的“理由”下,打退堂鼓,我只准备在“适当”的情况下对一些规划,设计或科研工作说几句模棱两可的风凉话,有时拍拍掌,对年轻的“鼓励鼓励”,对同辈的表示表示“敬佩”,俨然以一位“太上建筑师”自居,暮气之上还加上了不可容忍的骄气和官气。我虽然有时在感情冲激之下,也曾当众表示要把我的一切献给共产主义事业,但是一股热情很快地又被这暮气所冲冷了,暮气的另一来源就是
(3)自满情绪:建筑思想批判之后,我以为我的政治地位,学术“威望”已经完蛋了。但是党仍然让我做原来的一切工作。我一方面感激党的信任和爱护,但另一方面也产生的“批判了也不过尔尔”的极端恶劣的反应。完全辜负了党对我的耐心的帮助。我放弃了我的“正业”。而在社会活动中更加积极起来。去年六月初,我写了“整风一个月的体会”,自以为与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同一天发表,是党反右的第一炮。朋友们的电话和读者来信不断地赞许,“致敬”,七月间在人代会的发言,散会后就得到党中央几位领导同志的鼓励,说:“社会主义这一关你算过来了”。接着,党让我参加建筑界反右斗争的核心,民盟让我参加中央整风领导小组,我自以为是一个左派的先锋,自以为社会主义关已过了,已经“红”了。更恶劣的是:自己觉得政治地位,社会声望也够红的了,沾沾自喜,得意忘形,完全冲昏了头脑。与此同时,我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满情况在蓬勃地滋长,也常常以“骄傲使人落后”自诫,并且同刘小石同志谈过。然而我不但没有努力克服,反听其一天天滋长起来,有了这样的自满情绪,自然就不求上进,暮气却继续侵袭,把我完全笼罩起来了,同志们指出我未红,是“外红内白”,正是一刀割在我最痛的烂疮上。这是最痛的一刀,也是救命的一刀。这样骄傲自满,暮气沉沉的人,怎么说得上红呢?这个烂疮必须连脓带血完全地烧掉,割掉!
(4)同志们批评我“蜻蜓点水”,“虎头蛇尾”,不问业务,不教学,不研究;问我对系的事了解多少;批评我脱离群众,不下车间,等等。的确,我以万分惭疚的心情回答:我了解得很少,你们所指出的完全是事实。批评是完全正确的,我诚意地接受。
这一切都是我的官气的表现,而官气是和我的暮气分不开的,而且是相互恶性循环的。
我之所以“蜻蜓点水”,“虎头蛇尾”,“不务正业”都是极严重的不负责任的官僚主义,自由主义的官气的表现,虽说兼职过多是一个客观事实,但关键在于自己的官气暮气,在于自己没有做任何主观努力,按职务说,我该去坐下办公的有几处,该去开会的就更多,我不安排,即使安排了也不自己遵守,只要那里催得急,抓得紧,我就往那里去,如同四月柳絮,随风飘泊。有时又看会的性质,“有意思”的就去。有时疲倦不适,就干脆怠工。我明知不应这样做,但未作任何努力去克服,多年来竟安之若素,自由散漫至于极点。现在同志们给我敲响警钟,使我猛省,可怕极了,不寒而栗。
我之所以“蜻蜓点水”,还有一定的名位思想在作祟。我既列名于某一机关团体,一方面碍于“情面”,不能不偶尔去去,另一方面,又不愿被人“忘掉”,所以又不时露露面,使人知道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这是多么可耻的思想,而我却借口说是“党和人民交给我的任务”,被“责任感”所催促。的确,任务是党和人民交给我的,我对它是应当有责任感的。然而问题在于我最主要的工作,最应有责任感的工作岗位——我们的建筑系和都委会——我却反而不负责任。所以“责任感”是完全说不过去的。就是由于我的不负责任的官气,把系的工作不闻不问地完全推给吴,汪两位付系主任,而都委会则更因有郑天翔,佟铮两同志的坚强领导,我是“可有可无的”,可以完全不管。事实是,这两项工作正是党交给我的最主要的任务,而我这样完全甩下不管,成年累月地在别处狠奔豕突,“赶势闹”,实在是不可容忍,不可饶恕的。
我的“虎头蛇尾”也是过去统治阶级的恶劣作风,原封不动地带到新社会里来的。在年轻的时候我“在矮人国里当高个子”,过早地被抬到“权威”,“大师”的地位,常常只要说几句话,出出主意,若适合统治官僚的口味,事情就有人去办了。解放后,党交给我许多任务,我还是用这老办法去应付。开了许多“虎头”,有时连“蛇尾”都没有。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作风,正是我的官气的最恶劣的表现,必须澈底烧掉。
同志提出其它三气,也完全正确,都是从旧社会带来的丑恶东西。五气俱全,并且长存,证明我的改造还差得远,离红远得很。我决心在党和同志们的帮助下,先把最严重的暮气烧掉,同时把其他四气带走。
同时,我还要请有关方面把我的工作全面考虑,减少兼职,适当安排。我坚决地要回到系里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加倍努力工作,来赎偿我过去的过失。我还要争取教一门课,或是设计,或是建筑史,我坚决不再做一个挂名的系主任了。
(5)重“才”轻德,同志们已举出了许多例子,又给我当头棒喝。这首先是由于我还未“红”,业务脱离政治。脱离了政治,就失去的灵魂,没有德,没有灵魂,是绝不能成“才”的。
(6)在建筑思想上大破大立。从教师同志的大字报和座谈谈会上,使我吃惊并且沉痛地认识到我虽已好几年不问系务了,而我的影响却影响到系里那么多数的教师,影响到差不多每一门课程,尤其在设计和历史上。我们全系同志,虽经过55年的建筑思想批判,但是旧的未破。旧的是什么?就是我三十年来传播的,具有极其浓厚的封建士大夫的感情趣味的建筑思想。立场是资产阶级的,观点、方法,是唯心主义的。它的具体表现是形式主义的。这个病根未除,所以批判了复古主义之后,只可能走向另一种形式主义——复欧洲之古的形式主义。想站在封建阶级立场,以唯心主义的观点、方法,来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不言而喻,是根本不可能的。感谢伟大的双反运动,最根本的病根找到了,而我就是这一种建筑思想最突出典型。这是最可庆贺的,可喜的巨大收获。我决心同大家一起,同这万恶的病根开刀,把这连根挖起,打得粉碎,轧成泥浆,来做我们的肥料,使正确的,社会主义的建筑思想幼苗,赶快成长起来,在一切教学和实践中贯彻党的方针,正确地把“适用,经济,在可能条件下注意美观”和“多快好省”的方针,贯彻到每一个教师,每一个同学的脑里,心里,贯彻到每一门课程里,到每一条线条里,每一次生产实习和我们系所接受的每一项生产任务里去。让我们都成为又红又专的建筑师。在今天,不红就不可能专的,让我们大破大立,让我们的教学工作来一个大跃进吧!
为了达到这目的,我恳求你们狠狠地烧我,首先烧我的立场和它造成的暮气吧。我响亮地喊叫“一切为了社会主义”,“把一切献给我们的党”已经多年了,但在建筑问题上,却始终同党两条心。这次双反才认识,这就是我最严重的病根。我并没有向党交心,以致暮气沉沉,五气俱全,离“红”还远得很。也正因此而“不务正业”,脱离实际,越来越不“专”了。不久以前我以说笑的口吻说自己是一个“迷失方向的政治家,空头的实际家”,其实正是内心最沉痛的发现。然而暮气已使我在这可怕的发现下,仍不下决心痛改。今天起在同志们的监督下,我决心回头,严厉地鞭策自己,把心交给党,把知识交给人民。同同志们一起,飞跃地向“红”“专”挺进。
同志们,同学们,再次感谢你们。我这次出国回来,虽然赶紧来到瓜园,但在这“捷克方七日,祖国已千年”的大跃进的日子里,我已落后得很远了。你们送我的好瓜,还未来得及全吃,更未能很好地消化。所以这个检查还极不深入,仅能说是表示决心。恳求大家继续放出熊熊大火,帮我一把火力,使我把自己烧红烧透吧!
系主任 梁思成 三月二十九日
来源: 《清华大学双反运动大字报选辑(第四辑)》,中共清华大学委员会,1958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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