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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容:我仇恨帝国主义和封建社会

日期:1950-0-0 作者:汪容

汪容

我祖父从前在家乡做官,剥削很多的田地房产,是当地有钱有势的望族。他有八个儿子,分家时父亲正在外乡读书,因此分的家产最少,气愤之余,他决心自己成家立业,要把儿女个个教养读大学、留学,变成富贵人家,以压倒堂兄弟辈家庭。

当我幼年时,我就这样想:努力读书,读完小学,读中学、大学、留学,有了学问,不必依赖旁人生活,又可为家庭光耀门面。

中学,我进了一所美帝所办的教会学校,我受的是基督教教育,我想世界上的穷富苦乐,都是上帝安排的,我们不但要爱朋友,还要爱敌人,我无原则的同情、怜悯穷苦劳动人民,我想世上充满着痛苦和贫穷,欢乐幸福是稀罕的。圣经上说:“虚空的虚空,人世间一切都是虚空”。我也感到人生虚空如梦。我领了洗,做了基督教徒。这时,我读了一套空空洞洞的唯心的资产阶级文学。我欣赏浪漫的爱情故事,个人英雄豪杰传记。我出身於小资产阶级家庭(我父亲是医生)。进这样贵族化的教会学校,不能像大多数伪官僚家庭出身的同学们穿戴富贵,因此,我暗暗地羡慕他们豪华的物质享受。我决心学习能说一口流利英文,像那些女教师一样。把英文学好,将来好到外国欣赏西洋文学与物质文明。我想:人生短暂如梦,不妨及时求欢乐。

这样,进大学,我选读了外文系。在大学里进一步受了资产阶级的文学教育,十九世纪英国文学受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影响,文学家认为现实物质世界时时在变,在消灭,现实是虚空的,恍惚的,只有文学是永恒不朽的,崇高的。我读了沙士比亚的悲剧及英国十九世纪超脱现实的浪漫文学,我想人生的确充满苦脑,浮生如梦一切都没有意味。我用功学文学,从英国文学求安慰与快乐。我崇拜文化人,烦厌军人、商人和政客,我妒忌他们的有钱有势,我也轻视他们的世俗庸碌,成天追求钱财势利,连文学也不懂得欣赏。

对於学运,我不理睬,虽然偶而也自以为正义的参加反饥饿游行。但当我看见进步同学被捕,被开除,我就想:何必呢,人生短短时光,来学校是求学问的,读完书,不如游山玩水,搞政治太“卑下”了。我日夜希望快点毕业,将来到报馆做一二年译稿工作,锻炼好中英文基础,再到英国去学英国文学,做一名清高的欣赏文学的学者。

大学毕业后,当时因为找不着旁的工作,我进了上海一家商业银行,我极端厌恶这种商业性工作。我继续寻找,进了伪东南日报,担任记者。有一次跑外事新闻,稿子没写好,采访课主任叫我向伪中央社外事记者陈香梅学习。

陈香梅在记者招待会上说得一口流利英文,装饰豪华,风头大,吃得开,我不知不觉羡慕她了。这时,我全心全意想学她。我想把自己装饰得像她一样时髦体面,又能说英文,引起别人注意,男人追求,那么我就要选一个中英文很好的,聪明能干而又有钱的丈夫,陪着我上外国玩玩,欣赏欣赏外国文化。

我的薪津有限,我不得不向银行预支薪水,来供我挥霍。我设法敷衍总经理,心里不愿意,面子上却甘愿与他谈谈笑笑,不再像从前那样板起面孔。后来,我更进一步利用他喜欢我,重视我,索兴不按时办公。我觉得我真高兴。从此,我便由一个朴素的布衣服、直头发的大学生,摇身一变而为抹红涂白,奇装艳服的都市小姐了。

我交了一批浪荡朋友,天天与他们吃喝玩乐,我觉得光荣,舒服得很。我学会向男人装腔作势,骚姿弄首,当我肚子饿得空空的时候,我偏装胃口文雅,说“吃不下”。冬天,我穿得单薄稀少,因为这样才算“漂亮”,其实我手脚冻得冰冷。当我处处被尊为“女人第一”,沾着男人小便宜的时候,我引为无限荣誉与骄傲。

我交了一位英国女朋友,我羡慕她的英国生活方式。我学她一切,甚至连她用的牙膏牌子,我也牢牢记住。当我和她坐了三轮车在马路上逛的时候,我恨不得车子行慢一点儿,好让全马路上的人可以看见我,用羡慕的眼光赞颂我是一位能说英文的,体面的“高贵”小姐。

这阶段,我的经济地位是出卖脑力劳动的小资产阶级,但我拚命想靠拢资产阶级,追求更高的物质享受。为了找钱化,我又去兼了一个中学英文教员,每星期上三天课,每天四小时。我经常迟睡,很早赶去,连教四小时又赶回银行,累极了,因此后来常常生病。当朋友们劝我不要兼这么多工作,要爱惜身体时,我便赶快声明说:“我不过是消磨时间玩玩而已”。我真怕人看穿我找钱的真面目。

后来,我经常跑外事新闻,常参加美帝国主义记者招待会。美帝经济合作总署报告援华物资数目,我便写成新闻登在报上,为反动派及帝国主义向中国人民宣传美帝如何援助中国。我自己竟也以为美帝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我还觉得自己写成这种外事新闻很能干,碰着有人称赞我聪明、有办法,我心里就暗暗高兴。由於我是家庭中最小女儿,家庭不需我负担,经济上我毫无顾虑。连年来受的是资产阶级教育,加上长年长月脱离生产劳动,使我养成彻头彻尾寄生剥削阶级的人生观——人生如梦,生活以追求虚荣享乐为目的。

在华北革命大学经过半年学习,我才明白世界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决不是一套骗人的唯心的上帝安排的。基督教是反动派、资产阶级用来蒙蔽他们剥削劳动人民的阶级斗争工具。宗教的博爱,正是要我们去爱剥削我们的敌人,它是麻醉劳动人民反抗剥削压迫的鸦片。过去我受了它的欺骗,今后我不再受它的麻醉了。那吃饱饭没事干想入非非的剥削阶级说“人生如梦”真是鬼话。

在旧社会制度下,不把妇女当着平等的人来看待。我主观上曾要求独立、平等,不要寄生。实际上旧社会根本就没有我的地位,我只被当作玩物与花瓶,把劳动人民的血汗涂在口上脸上。我的前途正像我的母亲,我的女朋友以及其他妇女们一样悲惨,出卖自己独立人格,葬送自由自主的权利,去向男人换取衣食享乐,终身作男人的奴隶。在“女人第一”表面的虚荣蒙蔽下,侮辱自己平等自立的人格。今天,在我生命史上第一次认清自己这样可怜而又耻辱的旧女性的真面目。

十多年来,反动派资产阶级的教育欺骗了我,毒化了我。他们教给我一点知识,又被他们用来做他们的走狗,为他们的统治享乐效劳,帮凶他们压迫人民,压迫自己。我仇恨蒋匪帮出卖中国主权,民族利益,勾结帝国主义在中国进行这种麻醉青年的奴化教育,我仇恨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我仇恨那不把我当着平等的人看待,使我受尽轻视、玩弄和欺压的旧社会,我仇恨自己过去为反动派做反革命工作,及寄生剥削、追求虚荣享乐的生活。若不解放,我不是爬不上去,永远受剥削与压迫,就是爬上去做了资产阶级的妇女,永远剥削劳动人民,永远做男人的寄生者。是共产党解放了我!我醒悟了,我站起来了!

我无比热爱着日渐建设起来的新社会。在新社会内,我是与男人真正平等的,自由自主的,我要永远跟着共产党走,在建设新中国的工作岗位上,发挥小螺丝钉的力量,与男人担负起共同创造新社会、新世界的任务,这才是真正无上的光荣!

来源:大公报青年群编辑室辑《思想总结》,棠棣出版社,19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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