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访傅鹰   <《文汇报》记者、叶冈>   五月,去看过傅鹰教授。那时候,他是处在一种激动的心情中,有许多话要说。最近又去看他,这回,他是心平气和地同我们谈话。骨鲠已去,心情显得很愉快。 ## 讲句公道话   傅鹰先谈了一些北大整风的事情。他高兴地说:“现在是应该来讲句公道话了,共产党是有接受意见的气度的。整风期间,我提的意见是够激烈的,有些话简直讲得有点失态了。彭真市长有次在市委的教授座谈会上还点了我的名,说我的意见尖锐得很。江隆基副校长做整风检查报告的时候,我没有去,听说也提到了我的事情。但是他们都没有因此见怪我。”   他接着说:“平心而论,这回整风,我们有些意见是讲得过份的。回忆思想改造的时候,有些意见我是心服口服的,有些意见我也不能接受,因为当时不便分辩,以后就在思想上留下些疙瘩。所以我曾经对江副校长说,整风是为了弄清思想,这回是不是可以改一个方式,约集三五个、十几个人来谈心,你来听,我们来说。对的意见,你接受;事实有出入,你说明;提得不对,当场来一番辩论。这样可以减少许多的误会。”   他认为,提意见总是不容易完全正确的,既然有不正确的意见,那就需要有争论。否则,是非就弄不清楚。 ## 对国家对党的看法   从是非问题谈到最近在整风中出笼的一些右派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傅鹰从他自己的切身经历说了一些对国家对党的看法。 他说:“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学好马克思主义的人,看事情总是用常识来判断的。前次我也说过,谁领导谁,在我心里不是一个问题。原因很简单,我们看过的事情多,容易有一个比较。我是生长在北京的。袁世凯时期,我还不懂事。以后的段执政、张大帅以至张勋等等小丑的事儿,多少眼见一些。蒋介石、孔祥熙等等的事儿,那就不但亲见而且是身受了。这些人丧权辱国把中国闹得乌烟瘴气,让中国人吃够了苦头。我是厌恶这些人的。有了这种比较,结论就容易得出。共产党既然能够把帝国主义打跑,为国家扬眉吐气,自然使我们信服她是一个勇敢的有决心把中国带到社会主义去的政党。”   他接着说:“我们学自然科学的人有一个习惯,常常从负的定律中得出正的结果。我觉得用这种方法来观察我们的生活,也是很有用的。比如,成渝铁路和淮河工地上都有许多老工程师,当年,他们是在空头的国民党技术机关中虚度了青春。共产党一来,老树开花,给他们的技术添了翅膀。造路治河都是技术工作,党能够使一条从清朝闹起的乌有的铁路‘无中生有’,说明党能够领导科学技术工作。这也可以说是以国民党之负,证实了共产党之正。” ## 元帅和连排长   “有人说党不能领导自然科学,我是不同意这种见解的。”傅鹰接着谈了他的看法:“我始终认为,共产党既然能够把中国从破产的经济泥坑和半殖民地的悲惨生活中带出来,她一定同样能够使中国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所以党是能够领导自然科学的。在国家的科学事业中,党是元帅,我们这些拿试管的人是连排长。元帅的任务是画蓝图,定战略,管全局,我们的任务是根据蓝图占阵地,攻堡垒。我们这些连排长如果离开了元帅,那就会枪法大乱。当然,科学有它的特殊规律,但是如果把领导理解为不了解自然科学的每一个细节便不能够领导,我看世界上还没有这样一个完整的领导概念。其实,这是一个常识问题。举一个浅近的例子,毛主席不会驾驶飞机,也不一定会开坦克,但是他指挥我们的军队打了多少胜仗。他是人民解放军的灵魂,三军是在他的战略思想指导下打胜仗的。如果这样来看领导问题,党为什么就偏偏领导不了自然科学!” ## 所谓挖根论者   说到这里,傅先生回到本题,说了一些他对右派言论的看法。他说:“最近出现了一些所谓‘挖根论者’,颇有砍倒元帅之意。他们的宏论我研究得不多,有一个陈新桂的言论到害过我一晚上睡不着觉。陈新桂的宗派主义来自无产阶级专政论,有前提有逻辑,乍一看似乎言之成理,提出了一个大问题。如果承认了他的前提,很可能被他的逻辑俘虏了去;如果否定了他的前提,他的逻辑也就不攻自破。我是先从逻辑上去驳他,结果问题解决得不彻底,后来推翻了他的前提,问题就想通了。陈新桂说一切宗派主义的来源是无产阶级专政,那么照他的逻辑推论下去,要完全克服宗派主义,便只好解散共产党。他的用心之险,也就可想而知。” 傅鹰分析了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他认为,党分配党员到各个岗位上去工作,正如一个科学家委托一个他所信任的助手去做一个实验,这是生活里的常情。即使撇开国家制度不说,陈新桂把这样一个人人可知的常理判为宗派主义的根源,显而易见,这位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 引出一个笑话   他接着说:“陈新桂的逻辑还可以引出一个笑话。我们学自然科学的人喜欢用技术上的事情作比喻,国家既然是机器,那就不能 无发动机,也不能无杠杆。照陈先生的意思看起来,发动机既然是共产党,那么我们这些党外的杠杆就只能拨一拨动一动,没有什么积极性可言了。如果照他的意思办事,我到有一个可笑的比喻,要发挥六亿人的积极性,那就只好让六亿人都来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席。你想一想这个局面:中国有六亿个主席,岂不要天下大乱。陈先生当然无力使天下大乱,他有没有这点乱天下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言论到真有点想乱一乱天下的味道。” ## 结论是不会收   最近,傅鹰先生同他的学生谈过一次话,解剖了这些右派言论,还谈了一些关于“放”和“收”的看法。   他对我说:“有人认为反击右派是‘收’,我倒有一个经验主义的‘不以为然’。在我的经验里,共产党做事一向是彻底的。赶走帝国主义赶得彻底,掘掉封建主义掘得彻底。这回提出整风,克服党内缺点,目的是为了加快社会主义的建设,当然也会有始有终。所以我的结论是不会‘收’。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的这个经验主义是对的。”    ----来源:1957年7月1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