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党群关系   <华东师范大学、徐中玉>   就我所接触、感觉、观察到的,目前无论在高教界、文艺界、编辑出版界,党群关系上都存在着不少问题。   党群关系上存在的问题,对于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来说,绝不是共产党这个最革命的组织和他们有什么矛盾,问题只是出在某些党员的思想作风态度上。人们对党中央和毛主席,对党的政策和每一号召,确是衷心拥护的。面对种种“开国气象”,从前万万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如此迅速牢固的实现了,凡有心肝,还有什么说的。可是具体到本单位,具体到一次又一次的运动中,感受就稍不同。总觉得一番好心,为什么隔这么一年两年就要被煞费疑猜,甚至横遭一顿拳打脚踢。毛病诚然有,应当改,也愿意改,但拳打脚踢怎么行,叫人不是坐着而是爬着怎么行。党中央和毛主席并不是这样说的啊,可是某些党员好像就是党中央和毛主席的代表,连表示一下“中央好,这里有问题”都不能够,据说这就是“你们知识分子”反对党的领导的“最巧妙的借口”。人们的确愿意接受党的领导,也的确对于某些党员很有意见。你既然一定要我服从你的领导,反正权在你手,那么你就领导你的吧。当然心里是不服的,工作的劲儿是大不起来的。开始还不免公开发发牢骚,接着感到牢骚很容易被一传再传而变成罪名很大的东西,牢骚只好不再公开发,相逢不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便是不知从何说起的“永远的一微笑”,无形中的墙壁就越筑越高起来。党群间如此,影响所及,群群间也是具体而微。国家欣欣向荣,建设蓬蓬勃勃,而在我们这一圈子里的人呢,工作繁重,生活乏味,偶然到外面走走看看,甚至去看场好电影倒还能兴奋一下,回到老地方却又像走进一间又冷又闷的矮屋子了。   其实,我们这一圈子里的人并不是和所有的党员都谈不拢,决不是的。老朋友,熟同学中谁不会有几个党员,因为互相了解,知道底细,有感情,即使十年八年不见面,一碰头还是很快就能无话不谈。总这样想,对老朋友说说完全不要紧,从来不肯说,不敢说的话便会统统掏出来,而老朋友的确同情地倾听着,虽然未必了解具体情况,也都能根据所说提一点他的看法。问题自然不会如此解决,却很容易令人这样想:本单位本行当那些党员如果都能像我这位老朋友该多好!可惜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时吓煞人。平常没交情,临时来探听口风、打通思想、进行教育、要求检讨……,一方面盘马弯弓,居高临下,精挑细剔,一方面临深履薄,委屈求全,唯恐豁边,表面上越谈越近,好像已经取得一致了,事实是往往越离越远。你说先得成为朋友嘛,人家说原则第一;你说凡事总离不开感情嘛,人家说不要再来小资产阶级这一套。“小集团”相见,交流一下经验:“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出头椽子包你先烂!”先烂往往也是实情,这些党员不曾看见你虽有情绪却仍在拼命干活,看见的只是你怎么还有情绪,还这样落后,想到的不是如何真正来帮助你,而只是提高了警惕准备“跟着鸡毛抓鸡”。   应当承认,绝大多数党员都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正是他们,令人感到衷心敬佩,自愧不如。但的确也有一些党员不是如此。优越感:好像总是他行,别人不行,从不真正考虑一下和自己不同的意见。领导感:好像他既然是一个领导者,就得每时每刻摆出教育人帮助人的面孔,而忘记了最好的领导方式应是以身作则,耐心诚恳地说服人。正确感:教条主义流行的时候他是十足的教条主义,粗暴批评吃香的时候他也是一名使枪弄棍的好手,这时不消说马克思列宁主义只在他一个人的口袋里,等到气候变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一声炮响,于是他立刻摇身一变,忽然又已凛不可犯地站在反教条主义反粗暴批评的前线上,就像过去他什么也没有说过做过一样,马克思列宁主义还只在他的口袋里,别人反正始终只能是他口诛笔伐的对象。像这样“三大主义”齐全的党员自然只占绝少数,但无论那一单位那一行当中只要有几个党员是如此样子,便很难不把好些党群之间的关系搞糟。   目前党员和群众是否平等?群众中间常有这样的疑问。因为站在领导地位上,条件好,党员似乎在各方面都有过多的优先权。就以看戏为例吧,有位党员同志自己检查,不坐在前十排就不称心。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在前十排坐惯了。当然不能平均主义,全体吃大锅饭,但一般来说,仅仅因为你是党员就应坐在前十排,大概未必合理。其他政治、物质、出版……待遇等等都可作如是观。一切要凭工作的成绩,至少应以此为主,其他为次。党员所受的教育比群众多,那就应该觉悟更高,工作得更好,如果他是以更高的觉悟更好的工作去赢得若干优先权,这是人民应给的酬劳,谁也不能说成不平等。但若只是因为党员的缘故,就难免人们有闲话。上海作协选举理事时,名单上有些名字许多人似乎从未在刊物上遇到过,有些则暂时还只好算是习作者,而某些一直从事文学工作已达二三十年的老作家却榜上无名,人们私下议论作协究竟算什么机关?硬培养是不妥当的。还有所谓必须保护党员威信的问题也有许多人想不通。几次运动中,群众的脸皮一个一个都被撕破,知识分子的威风一个一个都被打垮,这可以、应该、也有若干好处。但为什么党员只要关着门整,为什么党员如果犯了错误群众不能过问。群众以为某个党员所做的某件事是大错,由于党员只在党内作检查,群众始终不能知道党对这个党员所做的这件事下了什么结论。也许已有了符合群众意见的结论,由于不知道,群众很容易想像是党特地在护着他。这误会有必要么?个别党员如果的确犯了大错误,仍由领导同志一揽子包下来,这办法据我所知许多人并不说好,觉得这样太便宜了。和群众所受相比,简直不能比。结果是,威信好像是保护住了,党群关系却反而再疏远了一步。我以为,威信要靠积极的树立,用勇于认错,勇于改正,用老实诚恳、以及特出的工作成绩来树立,而不能靠消极的弥缝和维护。党的无比威信本来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难道个别党员的威信倒可以用别的办法来建立么?在这方面,我认为这次党内整风能让非党员也有机会参加,是一个极好的开始。肯定这有助于密切党群关系,特别是党员干部与非党员干部的关系。让非党员有机会实地学习一下党内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方法,犹其余事。   党群关系需要改进,也完全可以改进,当然不能要求几天工夫内就解决一切,而且责任也不能全推在某些党员同志身上,群众——特别像我们这一圈子里的群众本身原也有不少毛病。双方都有毛病和缺点,只有双方一道改进,才真能改进。我们有理由希望得某些党员更多些,因为你们到底是站在领导的地位上,多下乡,多谈心,更从内心里谦虚一点,真正做到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你肯和群众做老朋友,你就能成为群众心悦诚服的领导者。不要时而把人看得狗屎不如,时而把人看得黄金万两。知识分子对冰冷固吃不消,对滚烫也难下咽。最好还是实事求是,既非狗屎,也无万两黄金,可是如果拼命干去,将来说不定倒真能为国家创造许多财富,至于目前则还恐怕搞不出多少名堂来。人们顾虑:如果抬得太高,结果一时还达不到或超不过世界水平,会不会又有人来说:“我就早知道这伙人不过如此,是你们要抬”。于是再从滚烫转回去……。   说到归根,我毕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群众心向着党,知识分子所要求的不过是更多地了解他;群众也清楚,即使上面说到的那些有缺点的党员也不过是有些缺点而已,一旦改正之后,他们依旧能够变成群众的好朋友。目前的问题是在于赶快要有具体的措施,做一系列很细致的调查、研究、解说、团结工作。    来源:《光明日报》1957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