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国民盟南京市委召开的知识分子座谈会上的讲话   <江苏、孙煦存、吴学义、王辉明、赵之远、祝修爵>   (在1957年5月16日下午中国民主同盟南京市委召开的知识分子座谈会上的讲话。高一涵:江苏省司法厅长,民盟南京支部委员兼文教委员会主任,江苏省政协副主席,曾任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孙煦存:南京大学职员,1952年该校法学院解散前为国际法教授;朱约庵:江苏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原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吳学义:南京师范学院图书馆员,原为南京大学法律系教授。王辉明:南京大学职员,1952年前为该校政治系教授。赵之远:南京师范学院图书馆长。原中央大学法律系主任;祝修爵:南京工学院俄文教员,原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柯象峰:南京大学英语系教授,原金陵大学社会学教授)   南京政治学、法律学、社会学的研究工作者,在昨天下午民盟南京市委举行的座谈会上提出呼声,要求重视政治学、法律学、社会学的研究工作,建议在南京大学增设法学院,使已改行的政法学者“技术”归队,用其所长,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 ## 搞旧法的为啥改行   座谈会由高一涵主持。高一涵说:现在有人说南京大学里重理轻文,其实法学更没有地位。我疑惑:难道社会主义社会就可以不要政治学、法律学么?马列主义是重要的,但马列主义不能代替一切社会科学。南京有一大批搞旧法学的人,很多人改了行,还有些人没有走上工作岗位。是否搞旧法的人现在就不能搞新法了呢?说不能吧,北京有些司法工作的领导同志也是搞旧法的,说能吧,那末,为什么使南京搞旧法的改了行呢? ## 为何把法学院取消   孙煦存说:从道理上讲,人人都承认法律学、政治学和社会学都是门科学。可是实际上,许多人把它当成万金油。1952年南京大学院系调整时,就把法学院取消了。也许他们认为,政治学与法律学等是科学,但我们学的那一套是资本主义的,没用处,现在需要的是社会主义的科学。若是这样,应该看到社会主义科学同资本主义科学的联系,它们之间是有继承性的,决不能一刀割断,盲目的全部否定。那么,为什么取消呢?可能是人的问题,因为我们是旧知识分子。但这也不成理由,北京、上海搞政法教学或研究的人,不也是旧知识分子吗?旧知识分子是可以改造的。其实,若不是在院系调整中将南京旧的政法教学人员一脚踢开,使他们改行转业,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工作不定,几年以来,尽管我们水平不高,也可以在专业方面有所贡献。   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情况呢?第一是领导缺少专业思想,认为这不是科学,觉得马列主义可以代替一切;第二是宗派主义、自满情绪。他们认为自然科学不行,但社会科学他们行,因为社会科学就是阶级斗争,他们长期搞阶级斗争,有经验。其实,这种看法太简单化了。解决的办法,我主张大叫大喊,要有信心,因为这不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国家法学科学事业发展的问题。过去我们向地方党委行政领导上反映了好几次,他们官僚主义,不问不闻。我们要叫,写文章。毛主席讲,新事物的产生,总是大叫大喊的,政法科学研究虽是个老问题,但它转化了,现在变成了新问题,我们要大声地叫。   朱约庵说:在南京,搞我们这行的人大有黄昏之感。今天,春风乍起,飘飘向我们吹来。南京大学法学院被一脚踢开,这使人至今还不解其所以然。费孝通、钱端升先生依然行归正业,为什么南京不同,是否因为南京是国民党反动统治的中心,南京搞政法教学的同人特别反动?听说南大领导同志曾在一次会议上检讨,说在处理法学院的问题上有错误。领导同志做错了,一言了事,但对人民、对国家带来了很大损失。的确,旧的社会学是与马列主义针锋相对的,是反动的。但教社会学的人是可以改造的,如费孝通先生。那末南京的政法学者为何不能从事自己原来的专业呢?是不是南京的人“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呢? ## 社会学是否一无可取?   社会学是否没有一点地方可取呢?我看不尽然。社会学中包括人口问题、家庭问题、宗教问题、民族问题、社会罪犯问题等,只要改变思想观点,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许多问题尚需要用到社会学来进行研究。如人口问题,过去一提到人口问题,就被扣马尔萨斯主义的帽子。其实,人口增殖规律我们今天很好的利用,也可以为工人阶级改善生活服务。现在人口争论得很厉害,但由于过去没有进行研究工作,资料很少,只能说空话。取消社会学,也是在学习苏联中犯了教条主义。有人认为苏联没有社会学,这是不对的,苏联把社会学并入民族学里边。我国这样大,有自己的特殊情况,是否我国也要跟苏联一样?值得研究。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蒲公英是否也让它开开。   以十二年为期,向科学大进军,我们这些老弱残兵还有作用。至少,在与帝国主义反动学说作斗争中,我们还可以起舌战作用。因为,我们的老师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学者,他们的“八卦阵”摆法我们心里明白,知彼知己,破阵就较有利。我们会各国文字,只要领导上用马列主义来教育我们,我们愿意在对敌斗争中冲锋陷阵。 ## 我们是人,我们能改造   王辉明说:“现在是初春还是暮春,我没有感到。我感到的是,春来春去无消息。想想过去,感到难过,对不起人民,也对不起自己。目前,知识界揭发问题很多,但还没有看到象南大法学院那样的事。法学院被一刀砍掉,令人伤心。现在应该放一下了,有人怕搞成大民主,我看搞不起来。我所担心的,现在不让讲,再隔五年,犹恐连小民主也难以搞起来。”   “解放后教学人员变化很大。但学文的教理科,学理的教文科,这种情况还少见。而我们,却去教外国文、教历史、管图书馆。有人说,毛主席也担任过图书馆工作,我看这是牢骚话。但北京等地的情况并不如此,因地而异,令人不解。”   “英国人说:他们的国会是万能的,除了不能把男人变成女人。这是吹牛。在我们的国家里,我们相信‘知识分子改造应该通过他们自己的道路’这句话。那末,为什么我们学政法的人不能通过自己的道路来改造呢?我们是人,我们能改造。”   “五年来,为什么南京变成现在的样子?假如有人说,人是可以改造的,那末,我认为要显示新法的优越性,要批判旧法,要懂得国际法,懂得资本主义国家的法律,旧法知识还是有用的。”   “我们的事已被拖了五年。我们的年纪都在五十以上,不容再拖了。” ## 领导上三点错误   陈毅夫认为南京文教部门领导上有三点错误。一、文化水平低,而且不允许人家比他懂得多。有一次,他向南京大学领导上问黑格尔“绝对概念”是甚么东西,领导上说是“狗屁”,但后来他自己学懂了,与领导上辩论,领导上还死不承认自己不对。再如亚历山大罗夫对形式与内容矛盾的解释,他当时不同意亚历山大罗夫的说法,就被说成思想有问题。后来苏联也否定了亚历山大罗夫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才被解围。二、对中共中央的知识分子政策领会不够,甚至有时完全违反。他说:“中央重视我们,但他们轻视、蔑视以至仇视我们。”三、道德修养不够:学校党领导人好象自己是马列主义经典作者,优越感与特权思想到达疯狂程度。当时南大法学院一青年团员助教,我们就唯他马首是瞻。我们的任何意见,他不加任何可否,到了一定时候总算账,这是否是压制批评与害怕批评? ## 用非所学等于半失业   吴学义说:1952年南大法学院被并掉之后,学生到上海继学,教师就东飘西荡,茫茫然无所归宿。我在法律系教了几十年书,被弄到南京药学院教日文。因为太空,就兼了图书馆主任。学非所用,个人痛苦万分,国家也受到了损失,这是否对我们这些人安排不当?我看,学非所用就等于半失业。社会上,以至自己的子女,把我们当作“老饭桶”,是我们一点没有用呢?悲哉!   这几年来由于对法律学的重视不够,在实际工作中已使国家受到损失。在华东地区旧法律学教授人数不多,但过去几年中没有得到利用。我建议,在南京大学设立法律经济系或研究所,以真正发挥我辈的作用。 ## “政法”是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工具   赵之远说:1952年南大法学院并掉,我们是被安排了,但是否“适当”,我看大有问题。一纸命令并掉南大法学院,实在令人费解。从需要来看,法律学还是十分需要的。现在国家进入一个新阶段,如何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是一个大问题。“政法”就是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工具。法律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法律是要明辨是非,解决问题。家庭、婚姻、抚养等问题,都须有法律,不然就没有是非,问题也无法解决。由此可见,社会主义的法治建设太重要了。目前正在研究的刑法草案的条文有二百多条,需要有一定水平的司法干部来掌握它,这就需要有培养干部的教师。但我觉得,目前还有人把法律学看得过于简单,好象三言四语就谈得了。其实,不是可以用“一个阶级统治另一个阶级的工具”解释得了的,如国际公法、国际私法和民法,简单的阶级斗争工具一句话就包括不了。法律学已绵延数千年,一笔抹杀的做法就违反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   我从事法律教学二十年,目前不务本业,非常愤慨。对作为综合性的南京大学,没有这方面的系科,深表遗憾。 ## 学非所用是最痛苦的   祝修爵说:1952年南京大学院系调整,原说将南大法学院并入上海华东法学院。当时,领导上还怕大家不去,作思想动员。同事们一致表示服从国家分配,有的把家具都卖掉了,等着到华东法学院去,可是等了几个月,说不叫去了,要我们改行转业。当时在思想改造之后,大家不敢作声,领导上不是用说服的办法,而是用力量来压制。我被弄到南京工学院去教俄文。我觉得这样作法太粗暴。   另一个意见,就是领导缺少远见。法律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但它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有高深理论,但领导上忽视了这一点。几年来祖国各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独独法学不仅没有发展,还倒退了。几年来新华书店没有一本法学理论书籍出版。这种情况和我们国家目前的情况很不相称。   第三,知识分子政策提出后,我觉得在物质待遇及信任方面,比过去有很大改进,但是使用方面还有问题。我学法的,如今改教俄文,我觉得还不如哈尔滨外语专科学校毕业的教得好,很吃力。从领导上来说,这是照顾,但这种照顾难以发挥我们的积极性,使自己感到自卑。所学非所用是最痛苦的。政府为照顾我们,放在不适当地方,钱也花了,大家心里不舒服。为甚么不把这些钱拿来供我们研究自己的专业,对国家还有贡献,这不更好? ## 有毒,可消毒而用之   柯象峰说:社会学是有毒素的,但把它全盘否定,来一个一笔勾销,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有毒,可以消毒而用之。   马列主义不是从天降下,也是从旧的东西上产生出来的。批判旧的,要学习马列主义,同样,要学习马列主义,也要懂得旧的。我们这些人,差不多懂得几国文字,有条件从事研究。退一步说,学资产阶级社会科学的有反动思想,是否可以改造?原来的南大社会学队伍,早被拆散,大家去干自己所不会的工作,惨哉。我看,如果能改变目前的照顾我们的方式,   (则于国于民,善莫大矣!) ## 向谁保密?   史国纲说:我是研究国际关系的。去年9月与今年年初,我想要艾森豪威尔演讲原文材料,用意无非是想为祖国出力,根据他的论点加以驳斥。我尽了很大努力,东托人,西托人,结果材料还是没有到手,落得一场空。我怀疑,是否南京在替帝国主义者保密?我要向领导上大声呼吁,如果对这门科学再不重视,那末,它就要绝种了,至少南京是如此。   (来源:《新华日报》1957年5月17日。原题为: “南京前政法教学人员安排不当\高一涵、吴学义等对过去院系调整提出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