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农学院党委召开的第四次座谈会上的发言   <东北农学院、许振英> ## (许振英:民盟盟员、东北农学院教授) ## 从新旧道德标准来谈信义问题   我是来自旧社会的人,有人说我是好人。我搞不通新旧道德的标准。我是从旧道德去衡量人,从旧道德来讲人要有信义,就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言必信,行必果”。我看新社会并不这样,而是朝令夕改。去年“上马”,今年又“下马”,这用旧道德观念就不好理解。过去党说“上马”,说通了我们就相信;“下马”用旧道德观念看就是失信。新道德观念说“上马”也对,“下马”也对,我们就转不过来,老年人认为是党失信。年轻人对党是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西,让下坑就下坑,这就是信。咱们要求的“信”,是说了算。这样的例子很多:说苏联什么东西都是最先进的,没见过面的还比较容易相信;我跑过世界好多地方,就没法相信。如果说这么说可以起政治影响我相信,不然,“信”的话就要叫真。一定说苏联生产力那么好我不相信,如果说他们的生产关系好我相信。“信”就是要实事求是,当然要说这是立场问题,那怎么说都行,为了效果,打肿了脸装胖子。粮食问题,原来是四亿多人口,还进口,现在六亿多,都没问题,这不可解!究竟是怎么样?旧知识分子有看法,要说服他们不能用简单的方法,说服农民还可以,要说服高级知识分子就不可能。说物价没涨,我不通。说通了一年不吃猪肉也可以,硬说没肉,我想不通。在党内,所谓“信”,就是我说了你就得信。可是我们说“信”就是真事。要真粮食不足,勒裤带就勒吧!不能自圆其说,就“信”不了。办学也是如此。我同意钱俊瑞同志说的是“宁左勿右”。要是说过去的也对,这样作也对,怎么就老那么正确?课堂改革我们也作了,并不全对。没有说服力,就叫人没有信心。究竟下一步怎么办?去年上马,今年下马,明年说上马也对,说下马也对。他不管事,对与否他可以不去管,他既然管事,那就要考虑图书、科学研究等工作的安排。去年说在十二年内要赶上世界先进的水平,也许又要得十五年也不一定,原来说要搞机械化,今年又说拖拉机不行了。怎么理解?使知识分子恐慌,惶惶不可终日。涉及整风,今天如此鸣放,谁说得上明天又整你一下,因为那也是对的吗?旧知识分子重义气,推心置腹可以赴汤蹈火。临时抱佛脚使人家就不大相信。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和知识分子交朋友,没有那么快,如果那么容易,就成了露水夫妻啦!现在刘副院长能和我们打打牌明天或许就去个屁的吧!这就很难交朋友。从旧的道德观念就说不通。你说是信任,我说不是信任;你说是好人,我说是坏人。怎么回事儿呢?去年吸收一些教师党员现在各系都反映不对头,群众看他们不是正派,党说是正派。两个完全不一样。没有共同语言。讲“信”谈不上,讲“义”也谈不上。要有共同语言,就必须建立在共同的基础上,按旧道德来讲或按新道德来讲?要按新道德讲就要把新道德的标准讲清楚。说是辩证的,实际上是变化的变,诡辩的辩。这供今后交朋友参考。 ## 知识分子政策问题   下面我要讲的,也许能把我当反动分子看。   解放初期在北京听说知识分子的薪水是从俘虏费中开支的,使人很不愉快,来这儿又听到红色专家将要代替老家伙,思想改造当时,我想再有七年学生就培养起来,我不知道要上那儿去了!开除关五玉我是没举手,没签名,我抗拒。当时有兔死狐悲之感,今日的关五玉,就是明日的许振英哪!过去我讲过豪语;“此处不养爷,还有养爷处”,当时邹主任在校刊上用“此处不养爷,看爷何处去?”的标题来回答我,今日记忆犹新。今天我当然是无话可说,是一级教授,人民代表,农业科学院的学术委员等,使我又惊又喜,感到惶恐,担不起来。这些荣誉,不是由于我真正本领得到的,而是党给的,可以给,就可以解除。今天你坐在这儿像个人,假如失宠就得下街。我在北京饭店开完会,就去街上自己找店,上哪儿去住?只有蹲车站。在感谢党之中有恐惧之念。香坊农场李跛子就下街了,不行就得赶出校门。使人只有听话。叫人寒心。哀莫大于心死。使知识分子像徐庶进曹营终身不为曹操一谋,身在曹营心在汉。大部分知识分子都有徐庶的作风。对知识分子的脉搏是否掌握啦?还硬贯,改造半天就会写检讨书,改造个啥呀!任炎的作风是个人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党的想法?我认为值得考虑,不是任炎的一个人,类似的在全国不少,并不是个别的,为什么过了七、八年才有周总理的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七八年才去改变,这是政策问题,还是执行的问题? ## 对总路线和社会主义高潮的一些具体意见   我同意总路线,但对于工农业投资比重上有意见。我国农业很微末,重工业基础是从农业来的,但农业投资不多,不到一百个亿,其中还有办不大适用的拖拉机站的钱。农业科学是个什么样子?养猪问题,对猪投了什么资?地方办的屠宰场是从“收获”的角度办,而在耕种上投了什么费?结果出口失去了信用,丢掉了合同,我们紧张起来了。原来说是绝对正确,当时谁要说不正确就可以逻辑下来是反革命。究竟国家、党的政策是否还让人民提意见?   社会主义高潮我也有看法。是否真有基础?是否水到渠成?你可以那么说“基本上正确”,是否敲罗打鼓那样一夜就成了社会主义啦?有点不太合乎逻辑。三年能搞好是否比一季度搞好更好些?产生许多副作用,而且副作用很大呀!造成被动局面。 ## 知识分子思想问题   以学校教学改革来说,我们成绩是主要的也可以。具体说问题大啦。我看,思想改造我个人不同意,像唱戏一样。我认为收获虽有,仅仅在方法上。学会了用历史唯物方法分析自己封建思想,时代背景合逻辑。我学会了以此方法去处理教学问题。可是在本身改造上,我反喊大些。许多事情,说我什么大学标准,我认为不正确。崇美观点有点,我回国后还强调国粹,说我崇美我受不住。肃反时我挨了一炮,当时的罪名:一是辞职不想干系主任,另一个是打击积极分子。我想辞职是因为党群关系不好,我要打击的积极分子是带括号的“积极分子”,今天我还要那样说,打击那些空喊政治口号,不作工作的“积极分子”。说那时对我有帮助,不辞职啦,不打击积极分子了,我并没有改。我还有看法,当时我没起积极作用。说我负责任了。这是我做人的基本条件。硬说是什么思想改造、肃反的结果,我不承认。我还是说,国民党时代我也是这样,你尽管说我抱国民党的粗腿。但是做人就得负责任。这不是农学院教育的结果。说我脾气好一些这是群众压的,性格并没有改。看不顺眼的照样嫉恶如仇。这是在做人的条件下作的工作。不是由于什么积极因素,给我什么职务,什么客观帮助。我敢吹这个牛,就这点积极性,可作比现在多三倍的工作,像现在这样乱七八糟,头脑不清醒怎能作好工作?在政治待遇上就我个人来说是很好的。就新社会来讲,做一个公民待遇也就够了。其它,如确属工作需要还可以,以统战对象来看那都是闲玩。参加民盟加以自我改造,不然我也不愿意参加。政协非要我参加不可,就是因为我有代表性,我认为大可不必。我们不追求那些玩艺儿。从我们角度有两个想法,可给也可以不给吗! ## 单纯技术观点问题   在旧社会我连报都不大看,现在喜欢看了。究竟谁是单纯技术观点须要考虑。我说党要负很大责任。要这些人还不是因为他有技术?因此,我说党有技术观点。如果这些人没有技术只不过是救济户,社会知识分子而已。技术观点我们有,党也有。说这些人是宝贝就是单纯技术观点。双方都要考虑。我不愿接受这顶帽子,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为什么说人家是单纯技术观点呢? ## 对自由的看法   散漫不对,因为散漫是吊儿郎当。自由是需要的。一大队人说往东就都往东,说往西就都往西,要有一个人撒尿去,就说是自由主义,这是不能理解的,新方法人家看不惯就说是不遵守制度,人家受不了。散漫是不能容忍的。自由需要有。没有自由,就不能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现在学术思想上还有很大束缚,僵化公式化,都是现成的菜往上端。不独立思考很严重。政治上也要有自由。匈牙利问题大家有看法,都要说出来。什么斯大林主义,修正主义,大家想法很多,共产党先把答案一放,然后叫讨论,结果都是一个答案。对修正主义、匈牙利、南斯拉夫,我国都是怎么回事还并不清楚。政治上的自由,不是说要来一个议会制,而是要使大家畅所欲言。要都公式化的去重复人民日报社论,这是思想僵化,不是思想活跃。一面提自由空气,另一面搞僵化。是否一贯用这种方式太多了,不自觉地就把这种方式搬出来了。政治上这样,学术上也要有这么大的自由。正确的说,学术只有在马列主义指导下可以海阔天空。但是事实上现在必须这样说:学术上是倒退的。我们教的大部分是1930年,1920年的东西。这不算海阔天空。党必须把过去工作总结一下。不愿听刺耳的,忠言逆耳,不是忠言也是一个看法。过去统战工作是教条,是党外人士就给优待证,安排了一些人,我认为统战工作作完了,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怎么能钻到知识分子心里去呢?我有我的科学抱负,刘副院长以为我在这是满意了,我和刘副院长常谈,你一张嘴,他就给我堵回去了。大楼是毁人炉,不然温室,小动物室、实验室等等都解决了。有一千平方米什么都能建起来,要有两千平方米教学人员就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啦。农机系装死机器,人家想作工作都作不上。不该如此,真是天地良心哪!七八年来耽误了我的科研工作,我这是悲鸣!王金陵是 在墙角,没有风吹着他搞的。还以为他是米丘林哪!我同意张立教同志讲的和知识分子根本没有共同语言,没钻人家心里去,专门改造人家。人家说话你就另有打算。我抱着半哭半笑的脸说,我已经50多了也不能进修学习了,再这样几年怎办?倒不怕降级。我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也掌握了一些方法,再不教我工作只好往宗派主义上联系了,是为压住阵头,好让后队赶过去呢?真是这样想就更不好了。好在我现在还拒绝往这方面联系。(系东北农学院党委报来的发言记录整理材料) ## 5月27日在东北农学院教授讲师第四次座谈会上的发言   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看了运动会主席团名单,我就一肚子气,前面是院长、许振英、工会主席、主任、处长,把系主任摆在后面。论首长,系主任也算个首长吧;论学衔更不应该摆在后面,足见官气之盛,太不成样子了。在现在这个大风大浪之下,还无动于衷真是中毒太深了,5月17号我们这里还是衙门呢。    来源:《鸣放言论(二)》(哈尔滨:“学习生活”编辑室编,1957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