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审胡风

　　<清华大学、罗兰>

## (罗兰：清华大学电机系研究生，原名韦××)

　　胡风问题曾掀起了全国性运动，我们都曾参加过这一运动。但是我始终觉得，仅仅按照公布的材料来证明胡风集团是个反革命集团，是很不充分的，以胡风的条件汗牛充拣不胜数，其中最重要的是三批胡风集团的信件，及其按语，我们试温羽一下。

　　1．信件中有“以五年为期……我们将胜利”（1950年初语）“磨成我的剑……窥伺方向”“且打”“且作战”等，他们所谓的“方向”是什么？所谓“进攻”“胜利”又是什么？这些问题的解答是判定胡风集团性质的根本关键。

　　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下简称材料）的按语说“他们进攻的对象是革命，是人民政权，而反革命复辟的时期则须要五年（“材料”P.49）“但是以观全篇“材料”，这种判断是缺欠直接的根据的，我们来看，1954年冬胡风集团的文件是怎样说的：“这里的情况在大动摇中，第一：作家协会党组自己检查，中央再来考虑问题……甚至（胡风）给中央的20万字的报告要出版”（材料P.48），“缺口已打开……”（缺口指作协，文联检查文艺报的错误，见“材料”（P.79）”我（胡风）发了言”“文艺报的问题不是孤立的”，“为领导倾向表现之一，……立场上（……）仇视不同意他们的作家理论上以庸俗社会学者内容，以形式主义看形式……”（“材料”P.80）。

　　“提出了宗派和军阀统治……斗争正开展”（材料P.82），可见得他们反对是当时文艺领导，和占统治地位的文艺理论，他们“进攻”的直接对象是这些，这是无疑义。他们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借错误的文艺理论建立错误的作家组织方法，来戕害文艺界来损害革命呢是的有可能。但从“材料”中找不出直接的根据。相反的如果你仔细研究一下，随文艺附发的“胡风对文艺问题的意见”（即向中共中央提出的报告）。再留心一下整风以来各文艺刊物上的讨论批评你会发见，胡风的许多意见今天正在讨论中并不是大逆不道的东西，而且如果胡风的最终目的是推翻人民民主政权，那末为什么他要写：“如果他（周恩来）和你见面。你的意见也会对他有影响的”（胡风给谢韬信“材料”P.66），为什么要以给党中央的报告作为斗争的主要武器呢？为什么他极力争取中央的支持呢？这需要解释。

　　所以持着科学的态度看这些的话，应当说“胡风集团的目的可能是反对人民民主政权，也可能只是为了实现他们的文艺理想这需要进一步探讨才能下断语。这个大前提既如此，那么胡风集团那些刻薄的骂人语，以及偷看党内文件（批判胡风的文件）也就可能并不为反革命目的服务，而可能他的不择手段，或品质恶劣。

　　2．政治历史问题主要是（见“材料”）

　　（1）胡风曾运动已卸任的北京警察局长，释放被国民党捕去的贾植芳，这个证据欠充分，难道过去革命者被捕后由某个与当权者有私人关系的人运动保出的事还少吗？

　　（2）阿垅1946年在蒋记陆军大学耽过，绿原1944年在中美合作所耽过，他们二人以及方然等在解放前曾污蔑解放军为“共匪”其反共是显然的，但是“材料”中没有看出他们在“陆大”、“中美”究竟干了那些具体的罪恶勾当，对于胡风的历史，材料中说“1952年后……做过反共的政治工作，又去日本混了一个时期，干了些不可告人的勾当……”（P.89）我们知道蒋介石的一切政治工作都是以建立地主、官僚、买办专政为目的，都是反对共产主义的，但是这里面按照具体的活动，职位出入很大，仅说“反共的政治工作”“不可告人”未免过于笼统。而且胡风集团人很多不能因为其中有几个人有历史问题，或甚至是现行特务，就简单地说整个集团就等于反革命集团。

　　3．已公布的最重要的分析胡风集团罪行的材料是“按语”但是这里有些地方还值得商确，兹举一例：

　　胡风分子说“今天中国人民还有不尊重人的，人还是污损人的，人还是不尊敬一个劳动者，人还是不尊敬创造自己的劳动，这是中国的耻辱，我气愤得很”（P.22）。

　　按语分析道“上人”指革命的人，下人指反革命的人。

　　胡风分子写文章，即使在写密信，也会有些文理不通的，这也是被他们的阶级本质所决定的，“他们无法像我们替他们作注解的时候这样，把文理弄得很清楚”（P.23）这种按语作为胡风集团反革命罪行的分析提出来的，也是我们当时学习的材料，如果有人责备我们，深文周纳，故入人罪，我们将何以对？如果把它公诸于世界，岂不要仇我者作把柄，为亲我者痛心？

　　4．有人说“胡风若不组织集团也是可以来争鸣的，这种说法似乎不尽恰当，要知道“集团”二字本身不是什么坏字眼，分散的个人进行反革命活动，我们不因为它是“个人”而不叫它反革命，同样不以反革命为活动目的的集团也不能因之是“集团”而叫它是反革命。问题不是在“集团”或“个人”而在活动的目的，在20世纪要贯彻任何一种主张，实现任何一种理论，没有志同适合的人共同努力是不可能的。宪法规定：人民有结社自由，只要不反革命，有何不可？

　　总之，在胡风周围曾聚集了一个宗派主义的集团，他们有自己的文艺理论，反对当时文艺界的另一部分人，并且用词极为刻薄，缺乏同志式的态度的，但这是可以肯定的，至于“反革命”他们有嫌疑，有重大的嫌疑，但已经公布的“材料”都不构成充分的法律根据——这是我的看法。

　　六十年以前，法国有个炮兵尉官，叫德来赛斯的被陆军当局诬告为德国间谍被判死魔鬼岛上，终身监禁判刑的根据是不充分的，在法国国内曾引起轩然大波，全国分为两派，一派硬说是德国间谍，一派则力主彻底调查重新审判。很多人与这小小的下级军官无亲无故，放下了自己的工作，甚至放弃了自己的职位，为他奔走呼吁，伟大的作家爱弥尔，左拉，安挪托尔法郎匕，都奋起主持正义，左拉因此被判刑，迫得他逃到英国去，为此而被迫流亡的不知有多少，如此历时12年之久，经历了无数的波折，冤狱终于平反，莱德菲斯的确是清白无辜的。法国的资本主义社会我们不要它，但是法国人这种求真理为正义，前仆后继不惜牺牲的精神是伟大的。当然任何比喻都是跛足的，我无意于把胡风比作德莱菲斯，更无意于把人民民主政权比诸于资产阶级的政府，但是反胡风学习中（或在斗争某一个人时），明明有些历史清清白白的人，他们觉得根据还不充分，还需要进一步搜集证据，却口是心非的随波逐流，连哼不敢哼一声，这种斤斤于个人安危，不敢探求真理的心情是知识分子的耻辱，是我国的可忧虑的现象！斯大林后期的错误，苏共中央委员们不是不知道，但甚至赫鲁晓夫这样有能力有勇气的人都觉得如此无能为力（见苏共历次公布的有关斯大林问题的文件），为什么一个全国性的错误，在一个长的历史时期中，二万万苏联公民竟没有一个能看出错误！就没有一个有勇气指出错误，这难道不也是可忧虑的现象吗？毫无问题，生产资料公有化没有错，现代化的生产也要求一定的自上而下的领导，错在那里呢？这是值得深思的，有暇我当发表我的看法》。有远见的人士将会看到胡风问题的彻底解决——即拿出确凿的证据来重重地判他反革命罪；或者的确不过是宗派集团，判他刑事罪（如果有的话）——这对于开言路，释群疑，解除许多不敢讲话的人的顾虑，将会有莫大的好处！据此我要求及早公布起诉的全部根据公开审判胡风！

　　我深知写按语的决非等闲之辈，我也深深地敬爱拯救中国于水火之中的革命领袖，但真理不许我缄默。我当然欢迎支持我的同志，但如果有谁能驳倒我的论点，把我的疑团解除，我将更为感激！但是在驳以前，务请先冷静的重读一下：“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胡风对文艺问题的意见”（呈党中央的报告）曾公开发行，以及最近的文艺问题讨论，这样才会有讨论的基础。

　　（来源：《中国科学院右派分子言论材料汇集(一)》内部资料，中国科学院整风领导小组办公室编印，195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