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慎之在9月27日上午第二次小会上的发言记录（摘要）

　　既得利益集团

　　在我的观念中，最突出的是既得权力。在资本主义国家有钱可使鬼推磨，但我们这里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主要的是权，当然权可以转变为利。我以为，开始时是权的集中，老百姓把权交给你，后来权越来越大，老百姓就无法说二话了。最突出的例子是斯大林。中国这种现象也在出现中。例如：我的安徽保姆来说，他们乡下要人种双季稻，这是古来皇帝也没有的大权。人民日报社论也很厉害，如：取缔黄色书刊我记得没有行政命令。又例如：我回家，看到家乡没人做泥人了，他们说政府不让做了。我就想到，有些东西说是整理文化，实际上是消灭的。今春人民日报才谈到惠山泥人又有发展了。

　　所谓思想统治，说话只能说一面话，这类例子较多。举突出的：去年在争鸣齐放方针提出后，人民日报举行座谈，搞美学的蔡仪说，黄药眠批判朱光潜，但实际上黄的观点同朱一样，我（指蔡）的也一样，但不敢不批判。我觉得这就很厉害，别的专政还没有专到我们这样深度，权力集中到思想上是我个人最反对的。

　　关于党政关系

　　例如内参上说有一党员人民代表，犯了错误，组织上就撤销了他的职务，我就觉得手续不清。又如，有些干部下放，我觉得这些干部这样就不是选举出来的了。肃反中撤销一些人的出入证，我感到手续不清，感到令人恐怖，法律界限不清。

　　关于既得利益集团的“利”

　　去年回家，太湖中有大箕山小箕山，原是公开的，现在小箕山变成高级干部修养所，不许靠岸，渔民很有意见。去年广东有些风景区封锁了。重庆北碚造了三十六座楼，都是市长等住的，一年只去几次。在朝鲜开跳舞会，级别限制很严，要师级以上参加。我觉得我们要搞起特权来也是很容易的。听到言彪说，去庐山休养多少级以上就算高干，可有几间房等，感觉都是特权。

　　党员的特权

　　感觉副职权常比正职大，李德全整天在外面跑，实际上管不了什么事，李四光也是这样。提拔党员是普遍现象，如宣谛之开始来时是处长，以后党员都上去了。有些人提拔到高位，感觉能力资望不称，如×××是大学副校长、副院长，就觉得不称。党员学习机会多，带全职薪水学习。有些老干部没病但休养，拿薪水。

　　去年我的思想发展到对社会主义制度根本怀疑，认为公有制如不解决民主问题，全民所有制会变成集团所有，会蜕化，最后会变成和南斯拉夫所说的官僚主义，国家资本主义。

　　两党制问题

　　去年提出十大关系时，主席说苏是一党，我们是多党，比一党好，两个万岁。我认为中国搞两党办不到，到了鸣放期间，我听陈适五说邓小平同志说，两党制也可以批判吸收。我觉得民主党派的基础在消灭中，他代表什么搞不通。叶笃义主张知识分子党的合并我是同意的，并不知道他要搞几百万人的知识分子大党。鸣放以后，制约问题愈钻愈深，想到两党制，觉得这样一来，党就不成其为“盖子”了，党群众关系也解决了，还可以制约，1950年财经会议上听到我们党轻重工业可以同时并举，是我们的创造。后来又说还是要搞重工业为先，十大关系时又说出重视轻工业。我觉得这中间是是非非，不是什么主义问题。我就想到无产阶级社会是否可以有两党，势均力敌。

　　问：你昨天提到革命以后党的先进性靠什么维持的问题，你说党的先进性靠什么维持的？

　　我觉得在阶级斗争中党还是阶级的先锋队，还有先进性。我觉得，执政以后，党就到了一个新的地位，如果不注意，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严重问题。我认为党有两重性，一方面有先进性，是主要的，同时副作用开始抬头。我认为，一部分人拿到权力以后，就会妨碍社会前进。

　　问：你说党已成既得利益集团，南尼公式对中国也适用，党已成为进步的障碍，但又说党先进性是主要的一面，副作用开始露头，如何解释？

　　我的概念本身是矛盾的，但我还没有肯定的想法，认为我们的党就完了，只是认为党内产生了腐朽的新因子，要防止扩大。

　　我夸大了党的阴暗面，但在我思想中未完全否定党。在现实生活中，我认为党基本上还是代表人民利益的。

　　问：你说党保守同先进并存，党也有不代表人民利益的，发展下去就不先进了。你谈谈究竟哪些不代表人民利益？你有一论调说，取得政权以后就要分散、放松，还政于民，运动中做了坏事，你认为这是不好的，危害人民利益，党掌握政权以后，权力集中了，老百姓不敢讲二话了，思想控制、专制，党就不先进了。

　　难道我认为党8年来做的事都是违反人民利益的？党8年做了很多好事。我的思想没到那样程度，认为党是反动的。

　　问：你是否否认你说的党是既得利益集团的话？是否要收回昨天讲的话？

　　我不要收回，但要加上一组但书，我只是认为党会变成既得利益集团（不是会变，是已经变），我没有认为中国是国家资本主义，还没有想到如此。在我思想中，在一些问题上党是有缺点、错误的。民主集中，群众路线不够，我觉得要解决，但是否完全变质，没有这样认为。我是否完全否定了中国革命了？没有，我只是夸大。

　　问：仅仅认为有缺点，为什么说党是大宗派，要还政于民？

　　从权的角度讲，可以这样讲。我把政策工作同权分开了。

　　问：你是否认为我们取得政权开始，党就开始消除先进作用？

　　我认为可能产生保守作用，不是可能，必然。

　　问：何谓保守作用？就是反动作用。

　　是的，但正作用可以克服负作用。

　　我认为党不是100％代表人民利益，但80％代表人民利益。我认为党缺乏同人民联系的必然东西。

　　问：我们是否极权主义国家？

　　在权力集中这一点上，是如此看。我们是在走社会主义，但没有彻底解决民主问题，这是我怀疑的问题。我还不敢说这不是社会主义。我们是从革命中来的，我们国家代表人民，对这我不怀疑。但怀疑将来。专政是必然阶段，不怀疑，但专政长期下去就怀疑。我认为政策代表人民利益，但政策不是人民制定的。

　　问：你认为党做了好事：阶级斗争，社会主义改造。但你过去所反对的就是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改造。你认为取得政权以后，党就开始有反动作用，反动作用是否就是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改造我无意见。但改造上层建筑牵涉到我。大家要我分析一下，实质是什么？如果挖到本质，可以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

　　来源：《李慎之材料之二十七》（内部材料定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