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孝通交待和储安平的关系

　　<费孝通>

　　在英国留学时并没有认识储安平。

　　最初是在抗战时期(已是末期)，他编观察，经常送我，后来约我写稿。我知道他是潘光旦的学生。我成为观察经常撰稿人是1947年以后。就是我从访问英国回来，到解放前夕那一段时间。

　　他到过北京来看过我。直到解放前国民党要抓他，他才到北京来，最初就住在我家里。他去看过张东荪和潘光旦等。清华园解放前一天，他进城，城门关了，不能出来。到北京和平解放后才再见面。

　　他过去的历史，观察初办时钱那里来的，他办观察的目的，我当时并不清楚，也没有问过他，只知道观察销路很好，效率高，对作家态度好，稿费也高。加上撰稿人都是熟悉的或知名的，气味相投。思想上也是基本上一致的。他要文章，我要发表文章的园地，最初是这样结合起来的。

　　解放后，他情绪低落，有时就坐了个三轮来清华。他说，因为我去了一趟石家庄，所以共产党照顾我，而他是被冷落了。

　　观察重刊时，他在城里买了所房子，我们进城也去看他，和民族学院旧址雍和宫附近，不远。我又为观察写文章。

　　他决定把观察交出去后，开了一次会，照了象。还送了我一张书桌和书柜。

　　解放后从1950——1952年我大部分时间在少数民族地区。他在西城买了一座住宅后，我去过几次，大多是开代表大会时，因为他也常在外面，我也常在外面。最近三年来，见面的机会很少，也不通信。

　　今年三月，我在一次会上见到他，说搬到新的住址。我和他在他家里谈过一次。这是他已经决定当光明日报编辑以后。(在这次之前，他到西郊来过一次，没有多谈。)他说光明日报的任务是统战部推荐的，而且李维汉部长亲自当众交代党组退出，要光明日报唱对台戏。他说，要把光明日报成为知识分子的自由论坛，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要联系作家，象旧观察一样有一批基本作家。他抱负很大，问我生活情况，收入多少，能不能到光明日报工作，我那天晚上讲了我对知识分子的看法。也就是从西南回来后，在盟中央座谈会上所发表的错误言论。主要是认为过去几年知识分子心里有话不敢讲，现在百家争鸣还有顾虑。他说，采取座谈会方式，大家说话就可以解除顾虑了。他的办法是先联系知识分子，不谈写稿，因为写稿大家还有顾虑。

　　我从江苏回来是5月31日。大约是5月20日左右他给我一个电报，打到苏州，说光明日报6月1日改版，务必要我写一篇稿，我因为早已答应支持他，所以在去洞庭山观察时，抽出一个晚上写了“早春前后”一文，写出后想写得太草率，所以31日到北京后，没有回家前，顺便去光明日报看一看，想校一下大样。但是一去，他说已经见报了。我拿了一张报就走了。

　　6月2日我上午在城里办完事，有空，到光明日报找储。他谈了关于怎样走群众路线，和干部谈话，又说要组织顾问团。我不赞成，表示我不参加，但可以帮助他写文章。后来又有人来，我就走了，说过一天多谈一下。

　　6月4日新观察戈扬请储和我到前门一个饭馆吃饭。我在那时因为他提到缺乏记者和编辑，不象文汇报有个老班子，光明日报不好办，我提出了苏州遇见的一位中学里的朋友，陈廉贞，如果有机会可以介绍他。陈在苏州一个中学教书，文笔很好，不安心工作，曾找我谈，我曾说有机会介绍他，所以向储提出，他没有接口，一同吃饭有戈扬、戈扬的爱人、张凤珠、张祖道(以上两人是同我一起去江苏的)、萧获。

　　6月5日，早上他来电话说下午有空约我去谈谈。我那天正为了学生闹事的事和钱、曾、胡等去章伯钧家，所以一直到四时才去找他，在报馆，他给我说，复旦大学学校党委制问题的消息。说记者并没有听错。讲到一半，章伯钧突然来了。我没有走开。章说已看了光明日报关于这个问题声明。说以后这类消息不要立刻发，等一天，问一问。他所谓问一问不知是指谁。坐不久就走了。我在这天曾把盟关于学校党委制问题小组的意见告诉了他。我认为党的领导是不能取消的，但是要扩大民主，加强校务委员会的职权。

　　6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民盟动向问题那天。储早上到我家，说要借我的资治通鉴。他拿走了首尾两本。他和我家里说，到海淀去看房子。我在学校里开会，没有见他。晚上，我到他家去看他，谈到他的发言。我觉得这个名词‘党天下’会出毛病。我发表了我的意见，基本上是和他的意见符合的。6月6日我向文汇报记者作了一个谈话，没有发表，底稿拿出来一看，我才认识到我当时也在讲这一类的话，我这篇谈话稿已经自己揭发，交给组织了。

　　他认为话已经说了，有群众同意他的。当时他拿出一迭信来，就说，这些人说赞成我。其中还有一封光明日报记者写的，要他不要辞职。他当时虽则已经辞职，但是还不明白自己已经犯了罪，还想有一天会再做总编辑，所以说，如果要我再做，一定要建议必须是民主党派的副主席才抗得起的。我向他说，错是错了，我们这些人都有错的，还想安慰他，我说读完一部资治通鉴就差不多了。

　　从这次之后，没有和他往来过(除了在会议上见面)。

　　 来源：《揭露和批判章罗联盟的军师-费孝通》，中央民族学院整风办公室编印，195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