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海光给辛、孙部长并报江苏省委的信

　　（辛、孙部长并报省委：）

　　现将宜兴县在四级干部大会召开以前，安排群众生活的情况报告如下：

　　宜兴县委在本月十一日召开了公社党委书记会议，讨论了粮食问题和安排群众生活问题。会后，群众口粮的安排已逐级定案到户，下面反映，今年口粮安排比去年落实。但是，口粮标准还是比较低的，安排得也很紧，平均每人全年口粮只有三百十四?七斤（比去年二百九十斤左右略有增加）。每亩留种压到二十斤，手头几乎空了。宜兴县今年全年粮食的总产量为三亿九千七百二十三万四千斤（与五七年五亿一万斤、五八年六亿斤左右、五九年四亿八千百斤相比，大大下降）。其中留种是四千三百另一万七千斤，饲料三百五十八万四千斤，社员口粮一亿八千八百五十一万斤。国家征购一亿六千一百四十五万斤，储备粮四十五万七千斤。全县人口（城镇除外）有五十九万八千九百八十名，口粮部分除去已经吃掉的九千六百二十三万八千斤，还余九千二百二十七万二千斤。从今年十二月起到明年六月份，每人平均只能吃到一百五十四?一斤。全县六百另五个生产大队，根据产量高低，分等定粮的标准如下：每人每月吃十八斤的有三个大队，吃十九斤的有十九个大队，吃二十斤至二十二斤的有三百八十一个大队，吃二十三斤至二十六斤的有一百五十一个大队，吃二十七斤以上的有五十一个大队。同时，在全县三十八个公社当中，有三十个社，口粮只安排到明年六月中旬。六月份还有十天到十五天需要吃新上场的麦子。

　　青菜、葫萝卜的情况，目前是不大好的。前一时期宜兴县对这一问题抓得不够，葫萝卜种得少，长得细，今年秋旱时干坏了一些青菜，所以农村食堂普遍无菜。有的早已吃光，葫萝卜也剩得不多。我到的几个食堂，烧的粥确实太稀，有的一斤米放了十三斤水，没有一点其他东西，稀的程废就可想而知了。社员自留地长的青菜、葫萝卜也少，有的也已经吃光。

　　在这种情况下，群众每月光靠二十斤左右的原粮，是难以安渡冬春的，必须大搞代食品，才能克服粮食不足的困难。我到宜兴后，县、社领导干部开头对这个问题是认识不足的。他们认为今年宜兴县虽然减产，但是粮食是过秤入仓的，产量落实。社员口粮标准比去年有所增加，而且已经安排到户，因此，吃饭问题已经差不多了。地委刘耀华同志（十四日与我同一天来宜兴的）和我一起到十里牌、丁山等公社找党委书记了解安排群众生活的问题，他们回报了口粮安排情况以后，就表示很满足，接下来没有多少文章可做。我与刘耀华同志到来宜兴的时候，同县委某些领导干部谈起搞代食品的问题，他们也表现兴趣淡薄、态度含糊，认为“此地老百姓过去连吃山芋也感到很苦了，何况吃这些代食品”。“群众搞这些代食品吃，不习惯”。看来，这些同志还没有深刻地接受去冬今春宜兴县发生大量的人口死亡、疾病、外流、弃婴等严重政治事件的教训。

　　提起去冬今春，宜兴的群众对那时的困难情况是记忆犹新的。我和刘耀华同志到和桥公社去，碰到有些社员谈起去冬今春饿死人的事情，令人痛心！这个公社今年人口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七，今年春天因为死人太多，人死后连稻草也不包。高楼大队有一户人家，一天死了两个人，用一副担子把死人挑出门，就算了事。（和桥公社原党委书记刘●扬，在今春死人这么严重的时候，下面干部向他反映群众没有吃。他还把六十万斤粮食扣在公社，不肯发下去，置群众生死不顾竟到这样地步！）个别公社甚至发生过社员把丈夫、儿子害死后，吃人肉或解饥的事情。●头公社大儒大队贫农女社员孙来弟，丈夫患浮肿病严重，不能起档，她在今年四月一日晚上，有棉袄把丈夫闷死后，将内脏拿出来煮吃。铜峰公社黄童大队贫农社员芦洪生，患浮肿病，用剪刀将儿子喉咙管割断后，也把内脏拿出来吃掉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当然是个别的。大量的还是人口外流、疾病、死亡、弃婴。如果不从去冬今春这些事件中接受教训，满足於每人每月二十斤左右原粮的水平，不千方百计大搞代食品，不从多方面（吃饭、治病、穿衣、住房等等）去关心和安排群众的生活，怎么能保证今后不会再出现去冬今春那样的严重事件呢？

　　而且，从宜兴县最近在群众生活方面已经发生的一些问题来看，也足以引起我们高度的警惕。入冬以来，全县病人数字上升。全县三十八个公社，患浮肿病、消瘦病的成人，据十一月下旬统计是六千一百十二名，十二月上旬统计是六千九百七十三名，十二月中旬统计是一万另六百七十三名，这些统计数字还是不全的。最近要各公社全面的摸底、统计一下，据已经报来的二十七个公社的数字，共计是一万四千六百五十名（包括成人、小孩）。人口死亡也有上升趋势。如高途公社九月份死亡四十四人，十月份死亡四十九人，十一月份死亡六十一人，十二月份到廿号为止已死了六十六人。突出的是在十二月十八日到二十日这三天当中就死掉十八人，占二十天当中死亡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七。弃婴事件最近已经发现四起。十一、十二月份，群众集体外出偷窃粮食的案子发生了十三起。如大浦公社刘毛大队三十多个社员，晚上摇了四条船到附近公社偷了五百斤山芋。川埠公社党委书记向我反映，大浦公社有一个大队，有一次曾经用七条船到他们那里去偷过粮食。人口外流现象仍然存在。如徐舍公社（今年减产最大的社）就有人外流到张渚公社。张渚公社一个大队外流进来的即有一百五十名之多。这些人经再三动员，不肯回去。这些都是苗头，说明二十斤左右原粮的水平，还是会出事的的水平。如果麻痹大意，等於坐在火山顶上，十分危险！

　　我到宜兴以后，和地委刘耀华同志一起，将上述问题跟县委几个同志反复地交换了意见，弄通思想，看来他们的认识是有转变的，县委同志进一步认识到“安排好群众生活是一切工作的基础”，只有把群众的生活安排好，生产才能搞好，各方面工作才能取得主动，在口粮低标准的情况下是不能麻痹大意的，应该把安排群众生活放在牢靠的基础上。本月中旬，县委已经决定在全县范围内迅速开展一个大搞代食品的群众运动。从宜兴县来看，大搞代食品的有利条件是很多的，山多水多，山区有许多可食的野生动、植物，沿河沿湖可大捕鱼虾，还有山芋藤、稻草根、毛草根等等，据张渚公社估计，单山芋藤就可搞到40万担。问题在于全党动员，全民发动，人人动手，各级负责。为了发动群众，全县农村每个食堂，在安排粮食的基础上，发动社员普遍讨论：按照现在这些粮食，怎样才能把日子过好一些？通过讨论，使群众认识到，只有自力更生，就地取材，千方百计，大搞代食品，才是出路。估计全县如果搞到二千万斤代食品，每人每月搞到15斤，明年一、二、三月份群众的吃饭问题就比较牢靠了。就宜兴县的情况看，在口粮安排落实以后，目前应该把抓生活的重点，放到搞代食品这方面来。最近，有的公社搞代食品已经有了显著的成绩，如湖父公社组织二千人上山采集野生植物，三千个小学生拾稻草根，三天功夫，就搞到十四万斤。大搞代食品的工作开展以后，问题是不少的，需要加强研究、组织和领导，县、社两级必须要有一个比较强的书记，专门掌管这项工作。

　　除了大搞代食品以外，对现有的青菜、胡萝卜要加强管理和注意节约，要以食堂为单位，分类估产，分月安排，有计划地吃用；否则，马上就会吃光的。现在已经发现有的地方把大的胡萝卜、青菜吃掉以后，把小的也挖光了，这种现象要及时纠正。同时，要及早准备明年三月以后的瓜菜问题，菜秧要及时移栽，蚕、豌豆要马上下种，划给每个食堂3—5亩土地播种红花草）和二、三亩“八月老”，南瓜、茄子、洋柿，春节以后就开始育秧。

　　关于病人治疗，据12月中旬统计，全县各公社患浮肿病、消瘦病的社员已有三分之一集中起来治疗，县委要求各公社20日以前把上述病人全部集中起来治疗，集中起来以后，住房、饮食、被子等等问题要妥善解决。宜兴县的医疗力量是比较强的，医务人员一定要配足、配强，保证治疗质量，一定要做到病人治好出院。同时，每个大队最好搞一个营养食堂，解决病人营养问题，没有油，可替每个人搞二、三两鱼虾，营养食堂的事务长应该由大队管生活的书记亲自担任。

　　除了病人以外，现在农村中最困难的就是那些无人依靠的老人和孤儿。宜兴县去冬今春死人严重的社，这种人是不少的。由于目前大家都比较困难，自顾不暇，这些人也就很少有人照顾，他们的困难也往往被人忽视，发病、死亡最多的也是这些人。有的住在大队与大队交界的偏僻小村，外面人不大去，问题就更大。所以，应该迅速地把这批人集中居住，办敬老院、孤儿院，加强生活照顾。

　　目前，农村公共食堂存在的问题，一是烧草，二是管理。今年宜兴水稻减产，稻草也少。该县历年来又有一部分稻草还田的习惯，加上许多社员把食堂的粥打回家掺些菜重烧一下，烧草消耗量就更大了。烧草问题不及早注意抓，势必会发生社员乱拿队里稻草，今后一旦断草，就会造成食堂停伙，影响稻草还田和牛草。徐舍公社有一个大队，现在只有15天烧草，有的食堂已经发生断草的现象。大浦公社有一个大队，12个小队有8个小队的食堂已经停伙，群众强拿队里稻草一万多斤，详情正派人在检查。特别在平原地区，烧草问题更加突出。鉴于宜兴山多，县委要求各公社马上组织社员上山割草，看来这个措施是及时、有效的。现在不抓，雨雪以后再上山就困难多了。在食堂管理方面，我跑了几个公社，很多社员对食堂人员营私舞弊、食堂管理制度缺乏民主，意见很大，有的甚至说：“我们的食堂象庙堂，事务长是阎王，炊事员吃得象四大金刚。”因此，在整风整社中，食堂一定要认真进行整顿。

　　对于群众中因为生活所迫发生的集体偷窃粮食事件，不能之等闲视之，要慎重处理，吸取教训。事情发生后，应该立即上报，领导干部要亲自下去迅速调查处理。处理方法切忌简单化，应该把它看作是人员内部的矛盾，不能采取处理敌我矛盾的方法。这类事件如果不及时处理，或者处理得不适当，就会由小到大，由暗到明，由赤手空拳到用刀用枪，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为了把安排群众生活的工作落实到每个食堂、每个人，我和刘耀华同志已经建议县委在全县开展一次群众性的生活大检查，查吃饭、查住房、查穿衣、查治病。以小队为单位，户户检查，人人过堂，当场评议，措施落实，项项兑现。总之，应该从上到下把安排群众生活的工作切实地抓起来，抓得紧，抓到底，把安排生活放在万无一失、最最牢靠的基础上，特别对那些困难大、口粮低的大队，公社党委书记要住到那里去，帮助安排群众生活，渡过困难。

　　12月26日起，宜兴县委开始召开扩大会议，传达和贯彻省委三届十三次会议的精神，扩大会议结束以后，接着就开四级干部大会，两个会议的时间共计15天左右。郑铎同志已经在扩大会议上对过去工作做了检查，但对错误还缺乏分析，勇气不足，对搞好宜兴工作的信心也不高。刘耀华同志针对这个问题已在会上作了补充发言，详细情况以后再报。

　　请指示。

　　 孙海光1960年12月27日

　　注：●代表原稿不清楚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