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云亭给裴仰山的信

　　[裴仰山，时任河北省委书记]

　　此件可印发书记处，整办室同志们阅。

　　 裴仰山一月十日

　　（裴书记：）

　　这次去石家庄地区了解重点县的整风整社情况，在束鹿县住了两天多；在衡水县住了七天，参加了一段该县的四级干部会。在束鹿县了解的情况不多，已作过简单的口头汇报。现在只报告一些衡水县的问题。该县的情况，县委已给省委送来初步检查和人口死亡情况的报告，另外还有省整社工作队陈哲、时习之同志的详细报告。为减少重复，这里只汇报几点情况：

　　一、全县一九六○年粮食总产量是两亿五千多万斤，算上自留地、拾秋的部分，也不过2．8亿至2．9亿斤，比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七年的平均年产量（3．6亿斤），降低20％多。

　　全县一九六○年死亡人口18114人，占总人口的1．92％。比一九五八、一九五九两年死亡的共数（19625人）只少1511人。到年底，情况并未好转，十二月份的死亡数，仅略低于八月份。在分月统计中占第二位；十二月最末五天的死亡数是二十七日，68名；二十八日，54名；二十九日，89名；三十日，67名；三十—日，54名。因为很多群众体质已很弱，经不得风波，故虽经近几个月大抓生活，仍未能很快好转。

　　人口外流，累计达38000多，除回来的一部分外，现约计外流人口一万八、九千。

　　牲畜，一九六○年死亡5795头（其中十二月份死870头），占年初牲口总数的9．2％，现有牲口57345头，与一九五六年的102653头比较，减少44％。按现有牲口计，除用于运输、米面加工及老弱幼畜外，平均每头要负担一百多亩耕地。

　　六○年秋，种麦的质重据说不好，很多麦地未施肥。秋耕地搞的也很差，沿途见到，大部分土地未耕。看来该县六一年的丰收，也把握不大，当然还要努力争取。

　　二，修南衡灌渠遗害巨大。虽经处理，但从处理后的情况看，县委并未从中真正接受教训。修水利工程，当然是好事情，但是脱离了实际可能，就会办成坏事。修南衡灌渠一事，就办得很坏，当时的情况是工程越作越大（原计算有错误），粮食越来越少，天气越等越冷，人畜越等越弱，鏖战越催越紧；问题层出不穷，而县委还是要硬着头皮干下去，以致造成巨大危害，这事情本来省委已处理通报过了，现在再来说它，是想说明一下这件事对该县一九六○年所发生各种重大问题的关系。现在看来，这一事件危害的严重性绝不仅仅在于工地上和往返的道路上死人213名，死牲口1050头，农具、车辆大量损失。重要的还在于它对一年来的生产生活遗害很重。首先，这件工程，使得许多劳动力变得病弱，这没有大面的调查数字，清凉店公社阎紫乡生产队的阎紫乡小队，就病后回村死的二人，在工地病了，至六○年底仍未好的10人。其次一九五九年底至六○年初人口外流，该工程是一个重要原因，有的在去工地的路上跑了，有的在回家过春节的路上跑了，还有的是在腊月末，怕春节后再去作工跑了，有的大年三十外跑，清凉店公社的阎紫乡生产队，在大年三十就外逃了几十个人。第三是违法乱纪之风大发作，工地上有一部分干部打人骂人，后方支援工地，则挤粮搜粮，翻箱倒柜，阎紫小队，有的群众被抄家。据公社干部揭发，在工程进行中，县委曾在电话会上说：“倾家荡产也要支援南衡灌渠”。（这话县委还未明确表示是否属实。）第四是前方吃了后方粮，造成生活安排中的大困难，有些村庄还挤掉了籽种，严重影响春耕播种。第五，总之是既在某种程度上伤了生产的元气，又大大伤了群众的心，很多受损失严重的村庄，群众谈起这件事，伤心掉泪，谈虎色变，犹有余悸。对这样一件沉痛的事件，县委在此次整风之前，实际上并没有深刻地接受教训。表现在：（1）该县虽然对工地死亡的人，作了若干善后工作，但是对于工地上下来的病弱民工，并未能认真地加以治疗和安排。（2）对于关心群众生活的问题，仍未高度注意起来，对群众中的疾苦，仍是有很严重的官僚主义。例如码头李公社死一千大几百人的事，竟长期间不知道。对于某些基层干部的严重违法乱纪以致打死人。逼死人的问题，不能及时发现及时处理（虽然在第四季内已经组织了专门力量对全县打死，逼死44人的问题，进行查处这是注意起来了，但这种等问题成堆后才去解决的态度，也可说明官僚主义的严重）。（3）在这一工程进行中或在工程被迫停止后，这个县，又办了不少脱离群众的所谓“大事”（这个问题下面专说一说）。南衡灌渠撤下来的劳力，就有二千人被留下组成专业队，搞冀午支渠等工程。（4）并没有以这件事情的教训切实教育干部。甚至省委对此件事的批示意见也很长时间没有在适当的干部范围内正式公布（据说是在省委十一月扩大会议时，才正式公布的，这个事情，当时未问确切）。南衡灌渠问题，不需再作处理，但为痛切接受教训，此次整风，仍是县委检查的重要问题之一，与会者，有一部分同志，对县委在此问题上的检查，表示不满意。

　　三、个人主义“露一手”的思想很重，危害也很严重，把追求个人荣誉和争上游，混淆不清，甚至考虑个人荣誉超过了考虑对群众的利害，建设事业的利害。为“露一手”而标新立异，脱离实际，脱离群众，违反政策。

　　衡水县委，为了“露一手”脱离实际地“求大”、“争先”。见到别的地方搞大丰产方，他们就搞粮海、棉海。现在把他们的几件“大事”汇报一下：

　　1、红旗棉海：

　　红旗棉海共约42万亩。涉及到徐庄、小在、枣强、大营、河沿、码头李、午村、冀州等8个公社，36个管理区、404个生产队。大营公社划入棉海内的旱地也要作畦，只修垅沟，就浪费地八百亩，八千四百个工。这个公社的10800亩不宜种棉的地，也划在棉海内，每亩只收三十斤籽棉。

　　2、红旗粮海：

　　红旗粮海分南海、北海。两海之间，贯串清武公路两侧，各一华里。构成一条丰产带，把两海连接起来，形成一体，总称“衡水县红旗粮海”，总面积40万亩，涉及到枣强、流常、清凉店、审坡、武邑、赵桥等六个公社，l8个管理区、206个生产队。

　　3、关于红旗公路：

　　于六○年一月九日至二十五日施建这条公路。由衡水至冀州。位于衡水湖东岸。全长25．34公里，宽17公尺，共动土538186方，用工约有254010个，有赵桥圈头、麻森、河沿、赵圈、西沙、码头李等七个公社，每日出工16934个，共做15天，公路共占耕地约1110亩，串过三个村（冀州的邢、王夷子、葛村的候田），施工中拆民房67间半，另外据不完全的统计，填井1眼，平坟20多个，毁麦子220亩。这条路并不急需。当时的劳力情况又是那样紧张，为什么要修呢？此次县委负责同志检查当时的思想情况说：“修好了，坐上汽车检查工作，一边是湖（衡水湖），一边是方，够多么惬意”。

　　4、关于冀午支渠的施工情况：

　　六○年五月十五至六月二十五日修建了冀（州）午（村）支渠。长7．35公里，宽27公尺，深平均5米左右，用工140920个，土方l94112方。渠道没串过村庄，没拆房，但渠道占地面积中有三分之一的是麦子被毁掉了。3523人干了40天才完工（原计划15天）。参加施工的公社：大营、流常、枣强、冀州、小在、南午、武邑、审坡、县城戈村特10个公社。

　　5、铁路丰产路：沿铁路两侧各两华里，作为全县重点丰产路、涉及到赵圈、麻森、城关、戈村、清凉店、流常等六个公社。

　　6、在徐庄公社搞过渡试点，造成大规模平调，共平调总值354893元。调土地6100亩，但荒了3000亩，为迎接参观团，调猪羊1200只，死了95％。（详细平调情况，已见陈哲、时习之的报告）。修红旗大街、新农村、大礼堂，共盖l500间。拆民房111户，计房603间。用工6万多，用款36万元。

　　上述种种、严重地破坏了以队为基础的三级所有制，破坏了生产力，妨害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为了说明县委某些负责同志不为生产着想的思想情况，这里再说两件小些的事：一九六○年春，县委为组织检查生产，指示各公社：方方、队队都要通汽车路，那里陷住汽车，第一书记负责。有的地方为修路砍了树木。县委一个负责同志搞棉花试验田，指令一个生产队，把十二亩麦苗移走，经一个县委常委发觉制止，只移了一小部分。

　　四、关于四级干部会的一些情况。该县四级干部会，共到会四千多人。安排是：先整县委的风。随后整公社党委的风。然后搞干部四查，最后初步算帐。县委之间开始检查时，遇到的思想障碍是：表功。总强调是忠心耿耿，努力工作的。其次是分责任。觉得有些错事不属自己的责任。后经帮助有了进步。县委在大会上的捡查，分作两个。一个是向公社党委第一书记和县直机关党组书记作的。端出来的事情多，坏事的大面积的危害也摆的多，比较深一些；一个是向大会全体干部作的。通过典型事例，说明五风的危害，有些与会同志感到不深，有的提出还需再作检查。鸣放意见从十二月二十九日至一月一日，已有4万多条。不少是对县委提出的意见。但据公社党委书记给县委提意见的情况看，还没有完全敞开。县直机关各党组。还没来得及给县委提意见。一月二日、三日，公社党委已先后向本社到会干部作了检查。县、社的整风穿插进行。据几个重点公社党委的检查情况看，审坡公社检查得比较好，打动了人心。清凉店公社违法乱纪极为严重，公社的书记、主任。有些人本身就违法乱纪。检查前虽经工作队作了帮助；但报告时平铺直叙的读材料。自己就没动心，也就不能打动别人。根据这些情况，与工作队交谈。感到：（1）县委的检查，还只是初步检查，须进一步深挖，还应考虑搞专人检查，专题检查（如南衡灌渠问题；共产风问题；官僚主义问题），这祥就会比较更疼些，更深些，更有利于改正错误。（2）公社党委的整风时间不要限得过短，要搞透，不要急于普遍的四查。（3）会后为使县委负责同志痛切认识“五风”危害的严重性。县委书记，除留二人掌握全面工作外，尽可能都要参加重点社的整顿（因为这些社问题多，“五风”危害更突出）。回省后听到最近电话会议关于坚决开好四级干部会，坚决整透县社两级的精神，觉得这些意见，都已可得到解决了。

　　 封云亭一九六一年一月七日

　　· 来源：

　　河北省某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