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林同志谈“遵义事件”(记录稿)   <贵州、何林>   时间:1966年12月22日晚上7点半   地点:贵州工学院阶梯教室   记录:贵州工学院学生张再兴等与会师生200余人。   (注:何林同志现任贵州省物价委员会主任。“遵义事件”时任遵义行署专员。本次采访,同采访李书波同志一样,会议主持人在领读毛主席语录后,由何林同志介绍“遵义事件”情况,然后由与会教师、学生提问,约1个半小时,会议结束后,工学院派小车送何林同志回家。以下是何林同志谈话记录)。   我有罪于党,有罪于人民。遵义地区死了那么多人,我反了党,反了人民。“遵义事件”前后的重大问题我说一下。   “遵义事件”发生,开始是59年11月初。59年大旱80多天,晚包谷大部分干死,望天水田基本上很少收成,有一部分水田没有保证,干裂了,死了一部分。只有水田才收了。这么大面积的干旱,大大的减产。据回忆,整专区整个收成17亿斤(原粮),征购任务达10亿4千万斤—10亿6千万斤。征购后,所剩廖廖无几了。这是一个情况。   另一个情况,以周林为首的前省委要求在国庆节前如仓。高山上未收割,就在平坝地区积粮入仓,所以产粮区(坝上)死人特别多,就是因为平坝地区替高山地区入仓了。58年按收成是丰收年,但未丰产。因为大炼钢铁未收,有很多都烂在田里土里。包谷红苕都烂在土里,甚至有稻子烂在田里。赵欲樵说:“大炼钢铁,在所不惜”。   农村来了个吃饭不要钱,农村基本未分配,集中吃大锅饭。59年2月份开始断粮,地委当时作出了措施:“哪里缺粮哪里发”。59年5月份,周林从都匀转到湄潭,发现虾子区剥树皮。我当时在湄潭,他到了遵义,找到了在家的地委,说“剥树皮就是剥我周林的脸皮”。还说:“剥树皮就是有反革命在捣乱”。发觉我们开了仓,于是又宣布:“谁动我的仓就砍谁的爪子”。以后开了几次会上都点了我们的名,并限期归还国家仓库。   59年8月份,在花溪××地召开地(委)书(记)会议,这个会我也参加了。会上要研究征购分配问题。周林不在家,在庐山会议上。苗春亭主持的会议。会议上,分配的征购任务大家都不接受,反映很大,很激烈。记得在反映情况以后,苗春亭给周林挂了电话,请示周林如何办?周说:“现在我们是右倾思想在作怪”。接着反右倾。反了右倾思想后,大家心灰了,就说:“你分配吧”!于是大家就未再讨论这个问题,就散会了。8月底9月初,就开了三干会,反右倾,反“常、夏、李”。这个会议开得大家的思想都很紧张。常颂在59年研究常委的一个文件时,提出了修改意见,这个会议我参加了。以后就说他提的是一个反党纲领。我认为常颂提的意见是对的。   (59年春天,食堂都自动的解散了,于是又带来了罪名,就要在我们地区抓反党集团。)   最毒辣的是59年10月,徐健生从金沙拐到遵义,进一步布置反瞒产。就是他所谓的“捉鬼拿粮”。“捉鬼拿粮”的意思:没有粮食(交不出粮食)就是有鬼(有人捣鬼的意思),有鬼就要捉。实际上就是反瞒产。从此我们地区绑人吊人打人等违法乱纪的现象就出现了,正是这时候没粮食就来了个“捉鬼拿粮”。   发现死人后,向省委报了,要求拨指标。周林说:“你们真是富而不仁。就是说,遵义是个产粮区,还伸手要粮。这一次是电话汇报,这是第一次。不但未给指标,反得了个“富而不仁”。最后说:“不准开仓”。说老实话,没有开仓是假的,开了发得少是真的。当时发了一个礼拜的粮食,动员上山挖蕨根,有的当时上山已爬不动了。   死人最多的时候是(59年)11月、12月、(60年)元月、2月。到了元月(注:由其他资料印证应是60年2月)6日、7日,省里派了50多人慰问团,去遵义慰问(吴实带队)就发现了问题。从遵义到桐 梓,我们沿路检查沿路安排,一路都发现了死人。特别严重的是泗渡,发现了一个大队,有的全家躺在床上不能动,当时给我们很大一个教育。我们走一段查一段。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大队长,全队人都瘦了,瘦得很,他却吃得很胖。当时我们就把他带到区里。到了区里,我找区里研究怎么办?叫他们都下乡去,当时我和吴实作了布置。   (到了桐梓 ,当时正在开党代会,我叫他们马上回去解决问题。吴实当时给周林挂了个电话,我给李书波挂了电话。当时李不在家,我打电话给秘书长。当时请示周林。元月(注:应为2月)8日开电话会,确定每人每天发半斤粮,重病号集中起来,作了措施。)   当时分析了一下,遵义(县)、湄潭、桐梓大致死了几万人。回来后(吴实)把李书波狠狠地批了。回来后我认为吴实会原原本本地向省委反映(反映否,不知道),当时周林在息烽养病,一个副书记(遵义地委副书记杨少荣)向他汇报情况,当时他在打牌,老是不听人汇报,那位副书记等不愿了,他还说“等我打完这一遍后再说”。吴实汇报后不但不听吴实的,还批评了吴实。曾听人说,周说过这么一句话:“血淋淋的事,你还提它干什么”。封建思想说人道主义,他连这点人道主义都没有。   当时研究了这个问题,要指标要了一亿七千万斤的指标(从元月[注;应为2月]到夏季),是李书波去要的。周林说:“你去找徐健生”。徐说:“我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你?”反而到处造谣说:“给了我们4千万斤粮食不要”。先说是何林不要,以后说李书波不要,后说管财贸的鸣跃忠不要。特别从元月(当为2月)开始,关于死人的问题,到5月份,就是赵欲樵去以前,这时,我们统计了七次(病饿),向省委报告,并写过报告,电话报告,口头报告,派人报告,并派了秘书长李洪涛亲自报告。正式文件是两次,电话报告是每隔二、三天一次。记得60年3月,有一个邹凤前同志到省里开民兵会,要1亿4千万斤粮,他们只零星拨了点。苗春亭参加会,说:“你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要粮要钱不但不给(5月份我正式撤职),反而说:“谁开支的谁负责”(这是徐说的)。5月,中央派了工作组来,周林布置赵欲樵,布置欺骗中央的布置,以及怎样报数字等,给下面布置的。这个会议有赵欲樵、李书波、倪仲珍,当时没有撤职的委员都在,是在遵义宾馆开的。时间是5月份左右。会议的前一段我参加了,后来我未参加。   湄潭有人吃人,有这么一个报告,未封锁住,交到中央去了。中央发现后就派了姓金的来。杨用信陪着到遵义、湄潭去的。当时推说何林不在家,出去了,而我当时确实在家,他们怕我和他们见面。李书波当时在湄潭,姓金的是中央监委的。   第三方面的情况我介绍一下中央在当时的方针和策略,而省委的执行情况、对抗情况等。   (一)《党内通信》是贯彻了的,开了会议,开到了大队。县里开了四级干部会,唸了,初步讨论了。但未深入。要传达到生产队 ,大部分的队是宣读了,小部分的队未宣读,就是说贯彻不得力。   后来,省里提出不稀不密,1万至1万5(每亩种)窝,后来省里提出1万5至2万窝,直接把毛主席的(党内通信)六条指示给歪曲了,有文件没文件我们不知道,总是有个东西出来,就是在主席六条后的很短一段时间搞的,和主席的六条相反。关于张玉环说的那个会(就是张玉环说“周、苗说的毛主席的六条是应付群众的”的会)我未参加,所以不知道周、苗污蔑毛主席的话。   第二个事情,中央有反平调的指示,也是59年春天,中央文件精神是:有原物赔原物,无原物的折价赔偿。59年6月在苗春亭的指示下,在南白镇开了一个会,附近的县委书记也参加了,远的未参加。主要内容是反“牵牛拉马”。在平反的指示下,个别农民想把牛马拉到自己家里去使用,是有的,苗春亭就说该“反”,打倒资本主义尾巴!于是由遵义县整理了一个材料,由苗春亭批准并转发各专县,和中央的文件唱反调,冲击中央文件。那年中央发的指示、赔的钱未赔下去,以后就算了。后来省里把它收回去了。拨的指标是1千几百万还是几百万我记不清了。赔后,剩多少不知道。大概全省剩余的起码是两千万元。这个问题,不但未搞好,59年秋天又反过来了。这就是关键的政策上和中央相反的地方。   (以下是群众提问,何林同志回答)   问:你知道庐山会议前,主席的十九条吗?   何:不知道。上海会议大部分是说领导方法问题。   问:搞食堂的情况怎样?   何:搞食堂的事,是由苗春亭起的草,大体写了稿,在60年2月份的地书会议上(花溪会议)拿出来的。这报告欺骗中央和毛主席,以后就有全国粮食厅厅长来参观,到了贵阳、遵义,具体到了遵义松林区,发现了死人现象。当场会议上就有舆论。以后主席就发现了是假的。主席有批语,大概是两句,很短,是说这个报告是好的,就说:我原来的批语作废。   小食堂还好点,从那个时候办大食堂,几里路一个食堂,上上下下,家里锅瓢碗筷也没有了,老太太小娃娃,死人也有原因。   自留地也没有了,“捉鬼拿粮”又把家里粮食弄个精光,春天又只有原粮半斤。   “五、五、二”是五两粮食,二斤菜,五两代食品,这是地书会议上传达的,李书波带回去的。   这个事情(指饿死人的事)发生较早,铜仁、黔东南、毕节、安顺、贵阳周围也都有,安顺好一点。人口比重来说,铜仁、黔东南较轻。   我现在怀疑的地方是:一个三干会,一个常委扩大会,揭这个问题。三干会是1964年9月份,常委扩大会是1964年9月底10月初,这两次会议都揭了这个问题。是李大章、钱瑛主持的。对这方面揭了许多材料,到65年2月份以后,就把事情一概不提了,提问题时,只讲62年以后怎么样,而62年以前就不提了。据说,李井泉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65年,省里开了个三级干部会(实际上是二级干部会,名字不叫三干会),这个会就根本不提这事了。同年9月,周林提出翻案,说整他的材料是假的,人们大有议论,要求重新处理他。周林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反而不认帐,我们在会上几次提出处理太轻,实际上是没有处分。后来程洪义在财贸会上传达贾启允的指示,贾说:“前省委的问题不再提了,谁提就是组织纪律问题”,时间是65年9-10月(周林提出翻案是8月底9月初)。程洪义是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的,现在也有问题,是北京市委的一伙。参加这个会的财贸部厅局长。   60年4月份,省委就布置撤下面的职,发动一部分人斗争基层干部。5月份左右,关的关、押的押,一个电话就撤职,没有什么文件。处理遵义地委有文件,处理我是撤消专员和地委副书记的职务。李书波是10月份撤的。   62年5月份,我给毛主席写了信。信中说“我是遵义事件的罪人,但对我的处理不同意。下边没有责任,应该找上级,首先找地委省委,每一个事情都请示了省委。但省委说:‘遵义地区的事情,遵义地委负责,省委不负责任’。”我写了材料给毛主席,后来转中央监委,中央监委来信给我说:“你的问题已叫贵州省委处理”。62年8月28日省委来文件,处理“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   以后中央谢富治来处理了一个李书波。   处理下边不同了。处理区长、公社级,遵义专区光区级扣押入狱的120-150人左右,有的判了一年多,有的几个月。区、公社、大队级的共400-500人被撤职,达干部的90%以上,留下的还不到10%。   “七千人大会”后(中央开的),毛主席承担了责任。但遵义还有三条罪状,一般问题有省委认帐,重大、关键问题不认帐(“七千人大会”包括县委书记和县长以上的干部)。毛主席亲自召开了“七千人大会”,回来后省委根本不贯彻(62年元月召开的会),“七千人大会有省委去参加了的。”   邓小平去遵义,是58年冬季去的,搞深翻土地问题。去年二月来过娄山关,湄潭未去过。邓在58年种小麦的时候来的。   问:“遵义事件”反瞒产的经验是从何而来的?   何:李洪涛到三岔公社搞的。苗批示说(大概):“这个经验很好,全省推广”。   (李洪涛去三岔后,党内党外作了动员,写了材料,这材料上报的情况是假的。地委上报了这份材料,批示过(李洪涛是当时地办副秘书长,现在在绥阳)。)   遵义地区条件较好,但发生了这事件又是什么原因呢?(一)平调);(二)加上不分配;(三)高征购。主要是打乱了基层经济。   学生问:李井泉对六条指示有个批语,这个批语就是说要大家以积极的方面去理解,怕起反作用,不要给基层传达,贵州是如何执行李的指示的?   问:湄潭死人严重吗?   何:湄潭死人是严重的。   问:长达多久不发粮?   何:春节前叫不发粮,2月份以后,按规定的指标发。2月份是半斤,3月份是12两,大体上是元月——2月两三个月的时间。   问:上面反映情况怎么办?   何:报数字,上面要统一口径。   问:当时省委下指示,叫不准说这件事否?   何:省委有信件。   问:查信件省委有无指示?   何:正式文件没有,口头指示是有的。就说谁告状了查清了要处理。但是是谁(说的)不清楚。   问:思南怎么样?   何:思南县有告状的。县委叫邮局限期追回。听说政法系统有这个布置,到底那里来的,不知道。64年追问我这件事时,遵义专署公安局副局长说有这种布置,湄潭人吃人的事,未封锁清楚,就漏到中央那里去了。   问:“捉鬼拿粮”精神,遵义怎么布置的?   (何:就是到处挖,找山洞。徐还介绍了在山洞里藏粮食。说有一个农民参加藏了,另外几个人怕他(这个贫农)暴露了,就把这个贫农打死了,并把其爱人弄到很远的地方。后来找着尸首,就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徐健生说:没有粮食就有鬼。捉鬼拿粮就是这样来的。)   问:开了反瞒产的积极分子会吗?   (何:未开。)   问:处理王卿臣、容镜的情况?   何:当时是李景膺去的(当时是省委书记处书记兼监委书记)。容是凤岗绥阳场的(耿焕明去开过现场会)。他制造了把(人)关在烤烟房里的万人坑,把街上的人都赶走了,制造了假现场。耿焕民当时发觉了,透露了一点消息,但未汇报。又说容镜有历史问题,参加了国民党,就写了个材料上报中央最高人民法院。   王卿臣逼人打人(作风),他还叫人打死了一名干部。县三干会上,斗了一批人,揪耳朵、私设监狱等。不向上报,因此把他扣押起来了。   问:上报的产量和实际的产量情况?   何:开始报了也有25-26亿的,还有31亿的,30亿的。这是下面报上来的数字,但省里后来加了码,加到41亿。李书波到省里开了产量会议(59年10月左右)就加到41亿的。当时李未给我讲这个数字。第二年问财政厅的张平“到底分了多少”?他说是41亿斤。59年实际只收了16亿多。增产年成可达25亿。   问:谁规定年前不发粮?   何:省里。   问:……   何:元旦发了一次,春节发了一次。   问:死人的数字谁管?   何:死人的时间大概是三年,59-61年秋收。省委可能有数字。我暂不说好不好?……全省不下一百万人。   问:三岔蹲点是谁搞的?   何:是地委蹲的点。   问:苗春亭亲自在南白搞过什么材料?   何:是反对“牵牛拉马”的材料。   结束。   来源:张再兴编《1959-1960年“贵州事件”资料集》(贵阳,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