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国恩教授在北大工会第二分会第三基层小组的关于思想的转变的报告

　　<北京大学、游国恩>

## 一、家庭出身与思想根源

　　我是从小地主家庭出身的知识份子，家里好几辈子是科举时代失意的文人。尤其是祖父——一个老秀才，当他最后在科场失败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多岁了。不久以后，就废除了，学校也渐渐兴办了。他自己眼见没有希望了，就下决心教子孙读书。在严厉的督率和多方的鼓励下，亲自教了我六七年，终于把我送到一个乡立小学读书。当然他感到学校是读书人出身唯一的途径，他决心要把我读书读出气来。在他的对我寄于无穷的希望下，我受了他——这位老人的影响很大。

　　由于阶级成份和封建教育的影响，无形中就决定了我思想意识，大体说来，不外两种:即(一)努力读书，为祖父争气，光宗耀祖，显亲扬名。(二)接受旧道德的教训，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不消说这种思想是以封建道德为基础的个人主义思想，一切从个人出发，整个的家庭就是个人的放大，是建筑在我个人身上。因此，我便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十足的个人主义者和强烈的旧道德拥护者。这就是我的主要思想根源。

## 二、那些思想意识的表现

　　(甲)学习方面，这又可以分为几点来说:

　　(1)学习是为达到个人向上爬的目的而学习，不但是对自己获得丰衣足食的手段，而且是帮助家庭，巩固家庭，报答家庭的先决条件。当然也可以为先人吐气，为祖上争光。

　　(2)学习是为个人而学习，当然与别人无关，更谈不到群众。虽然有时也想到学成以后，要为社会作点事，但在基本上，其归宿还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和名誉。

　　(3)学习与政治无关，只要埋头读书不必关心政治。虽然说“学而优则仕”，但这不过是学习必然的收获，是读书人的余事和能事，说不上与政治有任何关系。

　　(4)学习是可以超阶级的，甚至是可以超现实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阶级观点；但相反地却认为“劳心”和“劳力”是应该有分别的。读书人之所以可贵，正因为是“劳心”。

　　(5)学习方法在主观上虽不拒绝朋友的观摩，也肯定“独学无友”的缺陷；但在实践上总是暗中摸索。闭门造车，不肯轻于领教别人，或接受别人的劝告。

　　(乙)生活方面，这也可以分几点来说:

　　(1)洁身自好，以为清高，所以不大喜欢与人来往。不甚关心别人，“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就是我的处世哲学——也是我生活态度。我平生痛恨邪曲贪污，寡廉鲜耻之徒，但也总不肯得罪人。

　　(2)自高自大，自多自满，外和内介，阳谦阴傲，不肯虚心接受批评，服从别人，反而常常藐视别人，看不起别人。这种态度在做学问上尤其表现得更明显。在工作方面也是如此。

　　(3)我对政治根本不感兴趣，虽然当学生时也组织过救亡团体，参加过示威运动，但这只是一时爱国主义的冲动，没有毅力和勇气，更没有什么认识和立场。后来看国家越来越精，对政治更是厌恶。因此任何涉及政治的学生运动，我都采取旁观的态度或中立的态度。

　　(4)我教书教了二十五年，虽然很认真，负责，但我的想法，一方面认为是道德上责任上应该如此，另一方面为了个人的前途也应该如此。以为人人能够如此奉公守法，国家也就会好了，并没有考虑到根本问题，更没有发现自己在替谁服务。

　　(5)由于我抱着孤立的教学态度，所以除尽职教书外，不愿参加任何活动，我认为那些非我分内的事，当然可以不管。所以有时连开会也不肯出席，这显然是自由散漫的作风。

　　(6)我教书向来是过于自信的，自己以为相当成功，因而沾沾自喜，甚至一心只想压倒别人。此次本校师生代表会议上关于我的教学典型报告虽然在理智上明明知道很不够，只是人家想鼓励我；但在感情上却是很高兴，总以为不错。——这需要随时运用理智去克服它。 此外还有许多缺点:例如软弱性，两面性，气量小，好胜，好表现，意气用事，急燥等等，无不应有尽有，但追根究底总是由于个人主义在作祟。由于一切从个人出发，所以在学习和生活两方面便表现自私自利不管别人的本位主义；同时因此又发展为笃守旧道德，报答家庭的温情主义；又由个人主义的发展，养成洁身自好，脱离群众，不预问政治的超阶级观点；再由个人主义放大为自高自大，自满自傲的个人英雄主义。这一连串的毛病，仔细分析一下，实在是旧社会旧教育下所养成的小资产阶级知识份子的典型。

## 三、现在的思想情况及转变理由。

　　由于客观形势的转变，政治理论的学习，参加群众的组织生活，以及由工作中所得到的经验，我对学习的初步了解是:

　　(1)学习是应该为人民大众，而不是为个人，为一个小圈子的家庭。

　　(2)学习绝对不能脱离现实，因此就不能脱离政治。

　　(3)学习应该认清自己的阶级，改造自己，绝对不能超阶级。

　　(4)学习要认识集体的力量，要联系群众，所以不能闭门造车，孤芳自赏。

　　在生活方面的转变是:

　　(1)初步地建立了阶级观点。从前我是不相信任何人都有阶级性的，现在由于对政治有了初步认识，由于种种客观事实的教训，才了解任何人都不能超阶级的，又由於世界形势的变化，更使我了解“国际主义”和“一面倒”的重大意义，使我的斗争性渐次加强。

　　(2)初步建立了群众观点。从前我对于什么事都是从个人出发的，并不想到个人以外的事。比如过去，我的孩子在假期中参加工人教育工作，虽然我不去阻挠她，但心里总不大高兴，以为荒废业务；现在却不同了，她最近往门头清工作，我一点也不在乎，认为是应该做的工作。

　　(3)初步地克服了温情主义。家乡解放后，我很担心我的兄弟，怕他吃亏，曾写信给他，多方指示；但现在却不然，虽然以放高利贷被罚甚重，我不觉得难过，认为是应该的。

　　(4)初步地理解了工作意义。从前我教书虽然负责认真，但动机多半是为吃饭，即如北京解放，我感到客观形势的突变，非学习理论，配合业务，则吃饭将成问题，所以才要求学习；现在的看法则是:(一)要吃饭就得劳动，教书也是劳动。(二)搞好业务，教育青年，也是建设新中国的重要任 务，同时也就是整个革命工作的一环，不能只看作吃饭问题。

　　(5)初步地了解唯物辩证法。从前我只是孤立地看问题，因此除教书外，什么事都不肯干，甚至鄙视事务，看不起行政人员；现在对工作的看法已有改变，不是以前那样孤立的教学态度，而认为应该联系实际。一切工作都是互相关联的，比如说参加工会，把工会学好，业务当然也可以推进。

## 四、目前存在的问题及解决方法

　　(1)个人主义或本位主义仍然存在。虽然用理智去镇压，但一有机会就会跑出来。克服方法，我想除时时警惕自己以外，最要紧的还是从实际工作中去锻炼自己，纠正自己。

　　(2)个人英雄主义不但存在，而且很严重。我虽然深知这个毛病，但是好表现自己，自高自大，看不起别人，不肯帮助别人的思想和态度不能完全控制。克服方法，我想一面要随时警惕，一方面要从实际工作上去帮助别人。

　　(3)劳动观点不够强，自由散漫的作风仍然存在。教书以外的工作，我虽然也参加，但有时不免采应付或敷衍的态度，工作忙时，甚至会抱怨，会偷懒，让它自流。克服方法，要加强理论学习，严密工作计划，随时纠正偏差，警惕情性。

　　最后，我感到改造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绝不是一年两年做得到的；需要长期的自我斗争，长期的自我考验和锻炼，从实际上得到了解，才比较地可靠。我学习了一年，不能说没有进步，但是很有限的。这就说明了知识份子改造之难，尤其像我这样的知识份子。但我以为求速效绝对不可能，惟有坚决努力，继续不断地学习才是必要的，才是使我们进步的有力的保证。

　　 一九五○，二月，十二日。

　　来源:《文汇报》1950年3月21日。